“陛下，你放我走吧。”
    慕雪認真地請求。他是真的不想再留在這裏了。他看著沈清然，拋卻怨恨，心裏還有滿滿的悲涼。他眼前這個男人，現在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沈清然昨天可以是萬人敬仰的郡主，今天就可以被毫不留情地扔到匈奴去。他都不敢想象明天的自己會是什麼模樣，他煩透了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手上。
    他想這個未央宮，真是個吃人的地方，八年前他在這裏身不由己，八年後兜兜轉轉居然還是回到了原點。他算計了這麼多年，最後還是把自己算了進去。他必須走出去，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他不能死在這裏。
    情緒一旦決堤就很難收回，他看著楊承禮，眼裏盈滿了淚水，臉被冷風吹得通紅。
    楊承禮卻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把他拉了起來往殿內走去，跟沒聽到他剛才的話一般。
    “這麼冷你還坐在外麵吹風，又生病怎麼辦？”
    “承禮，楊承禮，你放我走吧。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江陵城牆上，你答應過我什麼。你說，等到你君臨天下，我要什麼，你都給我。我現在隻要你放我走，我隻要這個。我什麼都不要了，我隻想回北燕。”
    時間好像被定格了，兩人在殿門前沉默對視，秋風慢慢拂來，掀起他們的衣袂，一如那年的江陵城牆之上。一個天潢貴胄意氣風發，一個王佐之才俊美無儔，他們對著這大越錦繡山河，許下了君臣之間最令人感動的諾言。
    ——我若君臨天下，你是頭號功臣，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往事終於還是隨風散去。世人口中的王佐之才——探梅公子，其實也該是獨當一麵的王。他根本不甘心永遠站在身後出謀劃策，他是北方草原上翱翔九天的雄鷹，卻還是被困住了，掙不開翅膀，依舊執著地想要飛出去，鮮血淋漓在所不惜。
    “到底怎麼了？怎麼突然就……”
    楊承禮還是想息事寧人，慕雪卻直接把這僅剩的還算好看的臉皮撕破了，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
    “不是突然，我是忍了太久了。我受不了了。你放我走吧，我不想死在這裏。”
    “嗬，你忍了太久了？”他抓緊了他的手腕，把他扯向自己，眼中滿是猙獰怒意，“你怎麼從來不問問，我又忍了多久？你隱瞞自己真實身份，我有把你怎麼樣嗎？你和那長沙王世子牽扯不清，我有把你們倆怎麼樣嗎？你對我動輒甩臉色，偶爾心情好了也是強顏歡笑，我看夠了你這張假麵，之前我有揭穿嗎？慕無瑕，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你招惹了我就想輕輕鬆鬆甩開？你現在想走？當初我就說過，不管你對我是真是假，我都不會放你走。”
    他另一隻手收緊了他的腰，把他整個人都圈進了懷裏。
    “來不及了。早就來不及了。你就是死也是我楊承禮的人。”
    慕雪在他懷裏終於平靜了下來，泣不成聲，滾燙的淚水濡濕了他胸前一片衣襟。

    作者閑話：

    承禮：還能離咋地湊合過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