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抱著琴坐在屋裏，沒有點燈，隻有門外一些淺淡的光透進來。不一會兒一個身影遮住了這些光，他聽見楊承禮的聲音：“怎麼樣了？”
    “回稟陛下，軍師這會兒想必是睡下了，很久沒動靜了。”
    “先前鬧了嗎？”
    “沒有，軍師一直在屋裏彈琴看書。”
    楊承禮不由怒火中燒。他估計慕雪是從哪裏得了消息了，估計也想到辦法應對了，所以這般從容。回憶兩人相識的這一年多，慕雪對他，還真是一直都是從容的。像是一切都在計劃裏，按部就班，一步一步，他深陷其中，萬劫不複，慕雪淡然地看著他，像看一個棋子。誰會對棋子動感情。
    想到這裏不由冷笑，直接推開了門。
    外麵雜亂的光呼嘯著湧了進來，一同而來的還有楊承禮滔天的怒火，慕雪抱著琴站了起來，直麵他冰冷的目光。
    “怎麼，想到借口了？”
    “這是什麼意思？”慕雪笑了笑，好整以暇地把琴放在一旁的桌上，理了理衣裳，朝他走了過來。
    “別裝了，這天下還有你不知道的事嗎？”
    慕雪笑著走到他麵前。衣料摩挲著，慕雪貼緊了他，他比慕雪稍稍高半個頭，微微低頭，正對上慕雪那雙仿佛點綴著星月光芒的眼睛。這雙眼睛實在是太過好看，他被騙了這麼多次，都是因為這雙好像永遠都不會說謊的眸子。這人身上的味道他也是熟悉的，淺淡的蘇合香，仿佛踏雪尋梅而來，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捂熱他。還有這細膩柔軟的肌膚，這盈盈一握的腰……一切他都是那麼熟悉，又感覺那麼陌生。
    “我不會找借口。”慕雪撫著他英俊的麵龐，用氣聲說著，“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八年前的隆冬，他頂著漫天風雪逃出長安，前路茫茫，他回頭望向那在風雪裏越來越模糊的長安城，他告訴自己，再也不要把自己置於這種境地。然而，時隔八年，他將不得不再一次逃亡，他又要倉皇地逃離長安，離開這個滾燙的胸膛。
    八年前的長安於他來說是沉重的宮殿，是冷漠的宮人，是屈辱。而如今，長安卻是這麼溫暖的存在。他看著楊承禮那一臉受傷的模樣，心裏第一次有了悔意。他若不是什麼北燕的皇子，隻是他身邊一個軍師，這風雨同舟的一年，該有多美好。
    可是命早就定了。他是北燕皇子，他是大越天子，曾經並肩作戰的時光再美好，終究還是陌路。當斷則斷，再磨纏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慕雪另一隻手攥緊了拳，眸裏的溫柔迷離消失殆盡。
    楊承禮竟是氣得笑了出來，按住了他的後襟，讓兩人貼得更緊密。
    “慕無瑕，不對，慕容雪，我隻想問你一句，你對我到底有沒有過真心？”
    哪怕一點點，或者是曾經的某一刻，你像我一樣動過心。
    他不敢再看慕雪的眼睛，直接把人抱在了懷裏，緊緊地箍著。慕雪可以清晰地聽見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昭示著主人的複雜心緒——迫切，焦急，又恐懼。恐懼這個詞，放在楊承禮身上，還真是不合適。可他確實是怕了。他怕慕雪說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話來。他甚至自欺欺人地希望慕雪可以像以前一樣譏諷一笑，說他又多想。盡管心裏早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告訴他：不要癡心妄想了，你懷裏這個人，怎麼也捂不暖。
    

    作者閑話：

    慕小雪其實是喜歡承禮的。或者說依戀。楊承禮給了他自己身邊的位置，給了他尊重，這是其他任何人都給不了的。他們倆又是那麼相像，夾縫求生，蟄伏多年，一樣的堅強，也一樣的清醒。兩個渾身都是刺的人，想要擁抱彼此，真的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