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承禮突然湊近他，撥了撥他微涼臉頰邊的碎發，道：“你先回無名穀好不好？”
    慕雪有些不解：“為什麼？”不覺間他已將茶杯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主君。
    楊承禮在他身邊坐下，握著他的手，“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自從去年冬天你大病以來，雖看上去無甚大礙，卻好像……”
    “有人跟你說了什麼嗎？”
    “沒有。無瑕，你先回無名穀，找你師父師兄，調養下身體。待到一切安定，我接你去長安……”
    他已經不想再讓慕雪陪他做任何危險的事。以後風雪都讓他來擋便罷了。卻不想慕雪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還在耿耿於懷那封密信的事。
    慕雪深吸了一口氣，刻意地把手收了回來，怒意和不甘讓他的臉看上去有些蒼白，雙眸卻好像燃了兩簇小火苗——然而終究還是熄滅了。他又慢慢把手伸了過去，輕輕覆在楊承禮的手上，揚起小臉，“你不要我了嗎？”
    楚楚可憐的模樣，楊承禮不由一笑，把人收進懷裏，“想什麼呢？隻是怕你再受不住戰事顛簸，又勞心傷力，想讓你好好調養一段時間。”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別鬧。我也沒想到，你這一病，好像是一直好不了。雖然暫時隻是小疾，我怕久病沉屙，到時候……”
    “那……我保證不參與任何戰事，好好調養。讓我跟著你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去長安。”一年多的相處，慕雪已經漸漸摸清楚了，楊承禮吃軟不吃硬，他笑得愈加宛轉，“我隻是想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低頭看著他哀求討好的笑容，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隻能約法三章：“按時服藥，不準傷神，不……”
    “好好好，都依你。”
    “你若是不聽話……”
    “任大王處置。”
    兩個相擁的人，看不到對方的眼睛，也看不清對方的心。慕雪隻覺得身心俱疲，還記得剛認識的時候，楊承禮的野心和欲望，他一眼就能看透。而如今，兩人之間平白添了許多的東西，千山萬水隔開，他發現他越來越看不懂楊承禮了。即使是現在，他靠在他懷裏，聽著他的心跳聲，一切觸手可及，卻又什麼也抓不住。
    咫尺，天涯。
    用過晚膳，楊承睿獨自一人去了蓬萊殿。小皇子和長公主都已經睡了，宋棉身著一襲素色長袍，不施粉黛，長發已披散下來，對著鏡子一下一下麻木地梳理著。宋家遭此大難，對於她這個名存實亡的皇後，宮人也是極為怠慢，偌大的內殿隻有一隻殘燭，也沒有生火，雖然已是暖春，但這個大晚上的，還是冷颼颼的。聽見楊承睿的腳步聲，她也沒有行禮，還是梳著頭。
    楊承睿站在她身後，鏡中映著兩人的模樣，竟都那樣蒼白。她不由一笑：“即使沒了宋家，陛下的江山，也為時不久了吧。”
    聽了這話，楊承睿隻是皺了皺眉，還是看著鏡子裏的她，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