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遠在長安的那位帝王，也是夜不能寐。戰事節節敗退，江山支離破碎，他這幾天經常夢到，他坐在他的龍椅上，未央宮外一片火海。唯有美酒和美人，能慰他一時。
    慕容淩鬢發散亂，妖嬈地湊了過來，舔了舔他嘴角殘留的酒液，柔聲道：“陛下，別喝了，該就寢了。”
    他看著慕容淩絕美的麵龐，眼神迷離，恍惚間，殿門外傳來一聲通報：“陛下，宋衍宋將軍求見。”
    聽到這名字，楊承睿皺了皺眉，拿著酒壺的手微微一動。慕容淩眉目流轉，握住拿壺酒，又斟了一杯，送到他嘴邊，嗓音軟軟的：“陛下喝杯酒，消消氣。”
    他將美人遞過來的酒一飲而盡，雙眉卻皺得更深。
    慕容淩斟酌著語句道：“漢中失守，也不能全怪宋將軍……”
    外頭半天沒聽見回應，又通報了一遍。楊承睿將白玉的酒壺擲到地上，砸得粉碎，凜冽的酒香頃刻間盈滿了整個宣室。
    “不見。讓他回去。”
    慕容淩仿佛沒看見地上那破碎的酒壺，依舊笑意婉轉，貼著楊承睿寬闊的胸膛，“陛下這是怎麼啦，動這麼大的氣，傷了龍體可怎麼好……”
    他一把捏住她柔軟的手，吻了吻她的發絲。
    殿外宋衍等了許久，等到這樣一個回複，神色雖黯然，卻也是意料之中。不一會兒宣室內便傳來靡靡琵琶聲，想必是貴妃娘娘又在給陛下彈琵琶。他抬起頭，看了看未央宮巍峨的宮室，還有宮殿之上浩瀚而冰冷的蒼穹，緩緩閉上了眼睛。
    一直到後半夜，慕雪都沒有睡著。彼時更深露重，楊承禮剛剛發泄完，睡的正香。他卻看著那被微風輕輕吹起的床幔輕紗，無比精神。
    好多個和楊承禮共眠的夜，他都無法入睡。這個躺在他身邊的人，他們是最親密的愛人，卻好像也注定是宿敵。靠的越近，他的心越亂。楊承禮像一隻巨大的蟒蛇，一點點纏著他，慢慢地收緊，讓他窒息，讓他死亡。又想一隻細小的毒蛇，直往他心裏鑽。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給所有事都想好了後路，偏偏漏掉了楊承禮。
    又想起那年江東水鄉，十裏荷花，清俊的郡王在小舟上橫吹一隻梅笛，衣袂翩飛，卷起一陣蓮香。
    他問師父：“那就是吳王？”
    顧嘉看著他，神色複雜，隻微微點頭。他摸了摸琴，又看了看那個俊雅的青年，托著下巴笑道：“跟我想的有些不一樣呢。”
    孽緣，怨侶，大概從那時就注定了。
    紗幔晃著晃著，他也慢慢沉入了夢鄉。楊承禮伸手摸了摸，發現枕邊人在離自己很遠的地方，背對著他入眠。想把人拉過來，又怕吵醒他，隻能湊過去，從後麵摟住他，很快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