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是被蕭戎的吼聲吵醒的。一睜眼就聽到蕭戎在那兒憤然道：“我早看出那家夥不是好東西！看我不宰了他！”
    慕雪頭疼欲裂，不由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楊承禮坐在床邊，很快就發現他醒了，回過頭來道：“你舊傷未好，又添新傷，要好好養一陣了。”
    絲毫不提中了迷藥的事，給慕雪留足了顏麵。不過就算不提，慕雪也清楚記得昨夜有多不堪。
    昨晚，楊承禮請了大夫過來，卻並未讓他們近身照顧慕雪，隻讓他們提供傷藥，他在帳內親自給慕雪的傷處上藥，包紮。畢竟當時慕雪那個樣子，讓別人看見就不好了。
    他小時候受傷了也沒人去叫太醫。後來他偷偷跟著沈將軍學劍，又不敢讓別人知道，傷了更不敢叫太醫，後來漸漸學會了自己處理傷口。後來去了封地，到底是一國之王，沒有人敢忽視他了，他再也不用自己照顧自己。沒想到事隔多年，這點本事還派上了用場。
    可惜他的病人一點也不配合，哭泣著呻吟著，搖擺著腰身不讓他碰，更要命的是慕雪這個樣子險些讓他也把持不住。好不容易包好了傷口，不再流血了，慕雪幹脆死死抓著他的手。他也再忍不下去，不過也隻能遣退所有人，抱著人摩擦著紓解——慕雪傷成這樣，必然做不成什麼。
    那藥性實在大，慕雪在他手裏射了好多次才舒緩下來，沉沉睡過去。
    他不再提，慕雪也不想提，這一頁卻還沒揭過去，慕雪強撐著坐起來，厲聲問：“周應呢！”
    四周一片沉默。蕭羽一臉漠然地站著，蕭戎懊悔萬分的樣子，楊承禮低著頭，似在沉思。最後還是楊承禮回答道：“他昨夜就跑了。不知去向。”
    慕雪還維持著最後一點涵養，隻死死抓著手下的絲被，說出來的話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他家人呢？”
    蕭羽一驚，“這……”
    蕭戎懵懵懂懂，茫然地看著他。
    楊承禮眸子一暗，沒有說話。
    剛才那個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人徹底消失了，慕雪微微眯起眼晴，氣定神閑的樣子，“放出話去，周應若是不回來自首，我就一顆顆挖出他家人的眼睛。從他老母開始，再到他妻妾，最後是他兒女。一天一顆，直到他回來。”
    楊承禮拍拍他的手，“孤自有辦法捉他回來，你不必如此。再說，這樣恐怕也沒什麼用，他既然敢走，就說明他已經全然不顧自己的家人了。待孤綁他回來，任由軍師處置。”
    慕雪剛才的話讓蕭戎整個人都有點懵，他心裏慕雪雖然狡猾了點，但沒這麼狠絕。他瞄了眼慕雪，想著自己以前答應過他為他赴湯蹈火，現在都有點不安了。慕雪不會要他去挖別人的眼珠子吧。他倒是喜歡痛快砍殺別人，可是挖眼珠子這種事，實在是……
    可惜楊承禮答應慕雪的事終究成了泡影，周應還沒抓回來，他就要離開了。漢中告急，長沙王支撐不了幾日了，如今南陽這邊已經穩定，他也是時候啟程了。
    隻是南陽這邊的吳軍與宛城守軍糾纏數日，也是疲憊不堪。但漢中那邊實在拖延不得。他便想先率五千輕騎，攜糧草前去應急。慕雪和蕭羽留下，修整大軍，過幾日再讓蕭羽領兩萬精兵過去。慕雪依舊坐鎮南陽。
    慕雪本不同意，他認為楊承禮此舉太過冒險，楊承禮是他們的王，也是他們的主帥，實在不宜在這時候離開。應該讓蕭羽先去應急，楊承禮領大軍壓後。但楊承禮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借此舉向長沙王顯示自己的重視和誠意，畢竟長沙王此次親征漢中，損失慘重，又差點深陷絕境。不得不安撫。也想身先士卒，大振軍威。
    慕雪注重的是軍機，他注重的是權術。
    他畢竟是主君，慕雪拗不過他，隻能隨他去。後來慕雪想著他也不是傻瓜，應該不會出什麼事。而且他走了，自己若是抓到周應，就真得可以隨意處置了。他雖然嘴上說“任軍師處置”，但周應畢竟是攻陷宛城的功臣，到時候慕雪處置這人時，他必定有所掣肘。
    他們都沒有想到，這個周應，居然敢跑到洛陽去。南陽已經陷落，河南也是草木皆兵，洛陽城除了原本的守軍，楊承睿也撥了些兵力過來。
    周應跑過來後，立馬被當作叛臣抓了起來。河南都督張逸同他有舊交，沒有馬上處死他，先和太守一起審問他。他舌燦蓮花，說什麼自己是被楊承禮威脅，迫不得已才歸從吳軍。如今冒死逃出來，都不顧自己家裏人了。為表忠心，又把楊承禮即將親征漢中的消息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