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帳外還有火光躍動，樹葉聲沙沙，偶爾傳來一兩聲尖銳的鳥鳴，劃破了灰蒙蒙的天空。
    簾子被掀開，一身戎裝的青年將軍闖了進來，“無瑕！無瑕！你在嗎？我帶你走！”
    慕雪伸出冰涼的手捂住他的嘴，不由笑道：“傻小子，你聲音這麼大，被別人聽到了，你還怎麼帶我走？”轉念又想到自己剛下的決心，手一抖，緩緩放了下來，笑容也漸漸消逝。
    察覺到慕雪不對勁，楊承墨一把握住他的手：“你放心，我絕對會帶你出去。”
    “不是，不是，承墨，你父王他，根本沒想關我。你不用來救我的。”
    “你說什麼？”
    “你父王他是有些顧慮，一會兒就要放我出去了。他是站在我這邊的。”
    楊承墨驚訝又欣喜地看著他：“你說什麼？真的嗎？我父王是幫你的？”他真得很高興，他本來還很擔心，父王即將攻打江陵，而無瑕又在江陵給吳王當軍師，將來兵戎相見，他要怎麼辦才好？江陵的吳軍肯定敵不過他們長沙軍，到時候他要怎麼救無瑕出來？今天他來這裏時，都已經準備好帶慕雪私奔，幹脆躲開這一切是非，雙宿雙棲。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慕雪不自在地將目光挪到一邊，不敢看他。
    楊承墨高興地一把抱住他，“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我聽說你被我父王綁起來的時候，嚇壞我了。這樣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無瑕，無瑕……”
    這個人抱著他，喊著他的名字，一聲比一聲深情。如此情深，他怎麼舍得下，怎麼舍得下……
    可是，舍不下也要割舍啊，他將來要走的路必定不能有這個長沙王世子。長痛不如短痛，就在這裏結束吧。
    楊乾清說的對，這真的不是要挾。楊乾清肯定也是經過深思熟慮，早就決定了要選擇吳王，而且以他慕雪的本事，犯不著犧牲這個來換長沙王的忠心。隻是這是最簡單的方法，一來可以快速消除他和楊乾清的隔閡，二來，對他來說，也是做一件本就該做的事。
    這不是要挾，是幫他狠下心。
    “承墨，我有事要跟你說。”慕雪完全冷靜了下來，一雙眼睛黑沉入深井。
    楊承墨吻了吻他的頭發，“什麼事？”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楊承墨還沉浸在甜蜜的氣氛裏，聞著慕雪發間的蘇合香的味道不能自拔，聽到這句話還沒反應過來：“嗯。”
    “不是，我……我和吳王在一起了。”
    楊承墨抱著他的手陡然收緊，慕雪被他勒疼了，掙了一下，但他還是執拗得抱著，“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是吳王的人。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我怕殿下多想。”
    “你……你是他的人？”楊承墨還是不願相信的樣子，但手還是慢慢放開了。
    “不然你以為我為何會助他？我愛上他了，我想幫他得到這天下。我愛他，我愛他。”像巫師念著咒語一般，慕雪不停地念著這句話：“我愛他。”直到楊承墨一手卡住了他的喉嚨，聲嘶力竭：“你再說一遍！”
    慕雪冷冷地想要揮開他的手，但奈何他武人體魄，慕雪怎麼也掙不開，喉嚨被緊緊卡著，漸漸都喘不過氣。
    楊承墨始終是不忍心，快速地鬆開了手，看著慕雪撫著胸口大聲咳嗽，還是心疼，語氣也放軟了：“無瑕，你是騙我的吧。你是怪我沒有早點找你？都是我的錯，我認錯好不好？”
    “我同你自小相識，情誼自然非同一般。隻是，這不過是兄弟之情，我以前未看清罷了，與你癡纏一場，是我的錯。如今我已遇見此生摯愛，我身心都在他那裏，我們，也一別兩寬吧……”
    “一別兩寬？何來兩寬？”楊承墨仿佛被他冰冷的目光刺疼了，後退了一大步，“我如何能心寬？你讓我如何心寬！我們曾經許下的那些山盟海誓，都是假的嗎！”
    慕雪別過頭，“年少輕狂，說的話自然做不得真。”
    “你！”
    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長沙王楊乾清走了進來。楊承墨還以為父王不知道他和慕雪的關係，強作鎮定，手指都捏得青白。楊乾清數落他道：“孤就知道你這小子會來！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暫且不處罰你，你給孤出去呆著！”說完又對慕雪道：“無瑕，走吧，都打點好了。”
    楊承墨站在原地沒有動，慕雪怕再呆下去自己會撐不住，索性自己先出去了。他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他怕自己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