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同舟 第三章 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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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隱秘
屋外雪無聲無息地下著,屋內青煙繚繞,彌漫著蘇合香的味道,火爐上的清茶咕嚕咕嚕地晃動著,被一隻嫩白修長的手用棉布裹著提起來,輕輕斟到茶碗裏,熱騰騰的茶從壺嘴裏緩緩淌出。慕雪放下茶壺,將其中一杯推給楊承禮。
楊承禮接過,呷了一口道:“你似乎知道很多。”
慕雪慵懶地弓起一條腿,靠到身後的牆上,如酒仙飲酒一般喝著杯中的茶,“這些事,我若是不知道,也不會找你。”說著他便朝外間喊道:“雲舒,把東西拿過來!”
剛才那個書僮應了一聲,不一會兒就又捧了一樣東西過來。
那是一隻錦盒,楊承禮一眼就看出那是宮裏的東西,雖然很舊了,但是質地、紋飾都是頂好的。
錦盒被捧到他麵前,慕雪示意他打開。他也沒推辭,接過盒子,翻來覆去看了看,打開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隻龍頭,一雙眼睛繡得極為傳神,威武非常。
這個紋飾他再熟悉不過——這是聖旨!
楊承禮詫異地看了慕雪一眼,慕雪並沒有看他,自顧自把玩著手裏的茶杯,仿佛給他拿來看的不過是一朵花兒。
楊承禮定了定心神,將聖旨取了出來,慢慢打開。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他看出這是老丞相的字,他和承書兒時的太傅就是這位老丞相,他對這字再熟悉不過。聽說父皇臨終時,隻召見了丞相一人。這份詔書,許就是那時寫的。
前麵都是些父皇在位功績的記載,他草草看過,很快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皇五子承禮,大雅宏達,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朱紅色的玉璽印格外顯眼。
楊承禮的手控製不住顫抖起來,他緊緊握著這道遺詔,看向慕雪:“你偽造的?”
慕雪輕笑,“我有再大的本事,也仿不了那個老頭子的字和玉璽吧。”
“不可能!”
這怎麼可能!從他有記憶起,父皇就從未親近過他。無論他怎樣努力,父皇都不會看他一眼。後來他漸漸明白,自己無依無靠,在宮裏斷不能拔頭籌,於是事事恭謹,寧可被人說庸才也不拔尖,於是更不被父皇注意。他以為父皇這輩子都不會看到自己,他以為……
可為什麼是這樣?
楊承禮看著手裏的遺詔,潔白的絹麵,黑色的筆跡,朱紅的禦印,那麼真實。
“想不明白麼?”慕雪將茶杯放回桌上,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你父皇雖然做皇帝很失敗,一輩子都沒鬥過皇後的外戚,但他倒真有識人之明。從你能孤身一人,在皇後和太子強權之下,夾縫求生,他可能就認定你了。隻是他已遲暮,再沒有精力替你掃平太子這一障礙,隻能保全你,再用這種方式為你鋪條路——有了這道遺詔,你可以說是師出有名了。謀逆的是長安城那位皇帝,你才是真龍天子。他也是用心良苦。你若不問鼎這江山,可真是對不住你九泉之下的父皇。”
楊承禮能活到今天,心性自然是常人所不及,這麼大的事情,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合上遺詔,放回錦盒,問道:“這個,為什麼會在你手裏?”
“那個老頭子,也就是你老師,蘇平送過來的。他告老還鄉途中,路過無名穀,他大概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便把這份遺詔交給了我師父。他也是為你們父子鞠躬盡瘁了。”
楊承禮沉吟片刻,遂收起錦盒,起身道:“多謝探梅公子今日款待,改日定攜厚禮登門拜訪。”
“希望這份厚禮是你已經拿下了淮南,準備出兵了。”
慕雪並沒有起來送他,不過楊承禮也不在乎這些虛禮,自己走了。書僮送他出穀,外麵大雪已深數尺,風呼呼地吹著,楊承禮裹緊披風,錦盒也被捂在裏麵。
他回頭看時,那間木屋已經被風雪抹得看不清了,但鼻尖仿佛還縈繞著一抹梅香。
“送走了嗎?”慕雪聽到腳步聲,以為是雲舒回來了。卻不想出現的是二師兄林芷。
林芷脫下鬥篷,隨手放在了一邊的矮桌上,慕雪一下子躍起來,“你鬥篷上的雪抖幹淨了嗎!?”
林芷白了他一眼,“就你事兒多!比大師兄還羅嗦。”
“我不管,抖幹淨了再進來。”慕雪跟他師父在一起呆久了,也有些潔癖。
林芷想要不是師父和大師兄護著你我早把你打趴下了,一邊在心裏罵著一邊還是抖幹淨了鬥篷,小心放好,再走進來,看到桌上剛用過的茶具,才發現有人來過,“有客?”
“已經走了。”
“誰啊?”
“楊承禮。”
林芷正在給自己斟茶暖手,聽到這個名字,一碗茶差點全灑了,“你真要跟他一起去當反賊!?”
“你說誰是反賊呢?”
“他一個諸侯王想當皇帝,不是反是什麼?”
慕雪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你說你像我這樣多好啊,做做自己的小生意,有錢花有酒喝,管這麼多事兒幹嘛呀?”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
“你!”林芷雖然讀書不行,但到底還能聽懂這話,氣得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擱,“行行行,你是鴻鵠,我是燕雀!不過你給聽好了,你這隻鴻鵠要是不好好飛回來,我……我不會放過你!”
慕雪苦笑,目光轉向窗外,歎道:“其實,我又何嚐不想跟你一樣,快意江湖,詩酒人生。可是……”
“你說什麼?”
苦笑轉眼又變成了狡黠的笑,“我怎麼可能飛不回來,我可是慕無瑕,這世上,有我辦不成的事?”
林芷卻沒有了說笑的心思,正色道:“那楊承禮,可信嗎?”
“心機深沉,手段狠辣,是當皇帝的料。”
“我還是不懂,你幫他幹什麼?”
“當然是至高無上的地位。”
林芷搖搖頭,顯然是不信,“你若貪戀權位,早就入京了,你大名在外,當今聖上肯定不會虧待你。而且,你的性情,又怎麼會在意這些?”
“可是阿芷,我就是個俗人。我沒你想得那麼清高。我要的東西,我的手段,都比你想的,要齷齪一萬倍。”
林芷沒再言語,難得安靜下來,默默喝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