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七殺破貪狼  二、狹路相逢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6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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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接上回,西京大軍自入東洛後,輕取數地,又巧奪穎王封地穎川,再破重鎮隴州城。而後又授意隴州知州許衍方開倉放糧,公審穎王,一時民望四起,威震東洛!
    各地鄉紳豪強皆懼怕步穎王後塵,因此西京取道遂陽北上洛京時,沿途中小州縣紛紛納糧獻財,並美其名曰捐道,以求破財消災。
    西京郡王爺自然是樂見其成,並吩咐隨行文官一一記下錢糧條目,並打好欠條給各家以待他日東西一統時再行歸還。
    西京大軍從初入東洛時匆匆不過萬人,一路收編征召兵員,直至東洛的洛京城外平州城時已達兩萬餘眾。
    烽火延宕,兩萬多人的大軍一天便要吃空一座山,車馬耗費更是巨大。且年關將近,西京眾人遠赴他鄉自是思鄉情切,因而西京郡王命大將軍淩飛率部一萬人作為前鋒,先行抵達洛京城外天子山腳下,待集結休整完畢後伺機攻城!
    那一萬先鋒軍大多為西京陣中精銳,到達天子山下時已是次年一月中,再過半月便是年關了。即使天寒料峭,但西京眾將兵思鄉情切,又受軍功鼓舞,人人皆盤算著在此役中多少能撈點戰功,好返鄉過年啊!
    淩飛奉命作為前鋒大將,率部突入洛京城,自是責任重大。他早就在臨行前與西京王立好了軍令狀,一不得毀城屠城,二不可虐待俘虜濫殺無辜,三便是要生擒東洛兵馬大元帥水天南!
    淩飛見此是二話不說便簽名畫押,再對著西京王是三跪叩首,鄭重其事拜別中軍而後領兵絕塵而行!
    天子山位於洛京城外幾十裏處,呈東南一西北走向,東西側各有東洛一營駐守,東營人馬在一萬左右,西營略少,估計亦有七八千人。淩飛率萬人精銳之師,氣勢洶洶來到山下休整一日後,便不斷派出小股先鋒日夜襲擾西邊大營。西大營兵馬不過萬,深知西京此回是來者不善,不敢大意,隻堅守不出,百叫不應,同時悄悄派人火速趕往東大營求援。
    東營早在西京大軍兵臨前便被水天南要求堅守不出,收到西營求援本不願救,但奈何西營被淩飛派人馬日夜侵擾,防不勝防。從最初的一日一求援,改為三日一求援,再至後來的杳無音信,西營從此已無人可派,因為淩飛早就將西大營團團圍困,隻許入不能出,更遑論求援了。
    如此又過兩日,東營多方派人打探消息,均如泥牛入海,隻知西營被淩飛圍得如鐵桶一般,隻進不出,營防是否被破卻是不得而知,不過想到來怕是凶多吉少啊!
    這天深夜,西京斥候探得東營有大批兵馬調動,似是欲往西大營馳援的動向。淩飛當機立斷派出一千人自天子山中密林小道迂回包抄至東大營背後,趁著夜深人馬調動時營中忙數亂,便一舉突入拿下了東營營地!
    那東營留守的也不過區區二三千人,應是精銳盡數被調,眼見西京神兵天降,早就慌不擇路,四散潰逃束手就擒了。
    攻下東營後,淩飛留下約兩千兵馬駐防,便帶領手底僅餘的兩千多人立刻返回追截馳援西營的敵軍!如他所料不錯,敵軍如今應是已陷入西京設在半道上的埋伏之中,進退不能!
    天子山距西大營三十幾裏處有一山崖,山高穀深,東西僅有一條狹長山道可容納通行,最是適宜打伏擊。因此西京眾將兵早已在此地埋下少量精銳,一連數日,隻等敵軍來自投羅網!
    那馳援西營的大軍在夜間匆匆踏入山穀後,果然被埋伏守候多時的西京前鋒精銳給打了個措手不及!東營眾將兵不少人的馬兒受驚後紛紛墜亡,被堵在山道上互相踩踏的也傷亡不小。即使僥幸逃出山道,西北方出口盡處也被被西京放置重兵攔截,眾人無法通行,隻好原路退回。
    東營眾兵將救援不成反被圍,早已士氣大減,眼見損兵折將隻求盡速撤至天子山東南側的東大營回防休整,以求保全自身。可不想屋漏偏逢連夜雨,行至距東營約四五十裏時便迎頭撞上了前來追擊的淩飛眾人!
    雙方二話不說上來便是一番鏖戰,淩飛率部剛突襲東營大獲全勝,自然是士氣猛漲,一路勢如破竹,雖說人數優勢遠不如東洛,但是氣勢如虹不可阻擋啊!
    反觀東洛眾人被山崖伏擊打得是丟盔棄甲,一路風聲鶴唳逃至半途,又見大隊精銳人馬手持火把自東營匆匆奔襲而出,那高高飛揚緊隨而現的更是“京”字帥旗!
    至此東洛眾將兵眼見大勢已去,士氣消沉已不願再戰,又逢淩飛命西京眾將官陣前喚降,檄械不究,於是隻除卻部分頑抗不降者,其餘大部紛紛陣前檄械,降服於西京。
    東營大軍一夜之間被西京全數擊破,傷敵數千人,餘下大部皆檄械投降,此等重大軍情,一經傳來,直把坐鎮洛京城的兵馬大元帥水天南給震得是抖了三抖!
    “唉—大勢已去!”
    水天南從軍多年,自然深知東西二營是拱衛洛京的戰略要地,扼守洛京城的東南大門,是為重要屏障。可如今東營已失,待西京後發大軍不日趕至,西營再破也隻是遲早之事。若東西二營同時被撥除,介時無險可守,無障能屏,則洛京城危矣!
    事不宜遲,水天南接報後思量再三,即刻發兵五千去解西營之圍,而自己則帶上僅能調動的一萬多人,直撲天子山東麓的東大營!
    再說淩飛率部夜襲東大營並成功一舉拿下之後,為了守住天子山以東由東營鎮駐的進京要道,便調回了所有兵力嚴防東洛派兵反撲。然後加派人馬占領天子山各處製高要點,居高臨下扼守東南出入口要衝,以待西京郡王領後備大軍來援,再合兵一處以圖攻破洛京城!
    水天南深知淩飛圖謀,絕不能使其前鋒與後備大軍彙合,因此調齊西營五千人總共一萬八的兵馬,與淩飛約一萬五千人的先鋒軍在天子山下展開決戰!
    “淩飛!你出來接戰!”
    水天南被四五個西京副將團團圍住,隻教他們不停地遊走纏鬥,牽製於水天南,使其幾次三番欲突入中軍皆無功而返。
    而淩飛則穩坐中軍帳中,泰然自若調動指揮帳外大軍,將東洛眾人打得是七零八落,疲於奔命!
    倚仗山上製高點,西京架起弓箭手,打退了東洛的前幾波衝鋒,又利用輕騎在陣中來回突擊,使東洛後方步兵陣容難以成形。
    時至傍晚,雙方激戰已近三四個時辰,東洛眾將兵眼見東營近在咫尺卻是難進半步,加之戰事損耗亦甚巨,不禁士氣萎靡,不願再戰。
    此時東南方忽聞雷霆怒震,遠方漫天黃土裹挾著近萬人的戰馬嘶吼,是奔騰呼嘯而來!
    來者正是由西京郡王帶領的近萬人後備大軍,先鋒營騎兵已率先抵達戰場,在場的東洛眾人既驚且懼,不待命令便已如潮水般紛紛回撤。
    再觀水天南見大勢已去,既不願退亦不肯降,在馬上與淩飛惡鬥幾十回合後,終因體力不支被淩飛一槍挑落馬下,束手就擒!
    淩飛:水天南,你們東洛不得人心,且大勢已去,你降是不降?!
    他生擒水天南可是心情大好啊!這立下的軍令狀可是簽過字畫了押想賴也賴不掉的啊!
    水天南:哼!要殺便殺,何必多言!
    他扭頭一哼,不屑道。
    正在西京眾人準備將水天南綁了交差時,忽聞一陣破風之聲疾射而來!
    淩飛:是誰?!
    淩飛心下一驚,莫非尚有變數?
    來人一身元帥親隨裝扮,打馬上前揭露真容,正是水天南之徒杜思圓!
    杜思圓:淩飛!我乃東洛王杜正炎之嫡女杜思圓!如今東洛敗亡已成定局,圓隻求麵見西京王,保家師一命!
    杜思圓自西京回返後,便扮作親隨一直護衛水天南身側,非到萬不得已時絕不現身。可如今情勢萬分危急,已然顧不得許多了,她決計挺身相護水天南!
    淩飛:真是好一對師徒,既然如此不如我將你們一並綁了,再去麵見聖駕!
    淩飛言不禁在心底嗤笑,此一時彼一時,杜思圓老想著跟我談條件,也不瞧瞧如今是何情勢,真真是婦人之仁!他為免節外生枝,正欲發難,身後遠處的東營大帳中竟傳來一陣陣清脆的鳴擊金鍾之聲!
    淩飛:甚麼?!
    鳴金收兵!金石之聲不停回蕩在各處,西京大軍聽聞後眾將兵攻勢漸止,不再追擊西逃殘兵,轉回後方大營。
    “將軍,我們也退嗎?”
    淩飛正猶疑不決之時,赫見一隊精銳人馬,手持火把,排開戰場上眾人,領頭撐起一支“京”字帥旗是凜凜而至!
    當中一人,著西京軍中深赭戰甲,身披青布大氅,麵容端方,矯健有力,是利落翻身下馬,來到眾人麵前。
    淩飛:臣前鋒大將淩飛見駕!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淩飛赫見來人,是既驚又喜,急忙沉膝行禮。身後眾人見此亦是一一跪拜,口呼千歲。
    周延琪:眾人都起罷。
    他說完,徑直來至水天南與思圓麵前。
    周延琪:水師父,思圓,讓二位受驚了,是本王的不是。
    他微微一笑,誠懇說道。
    此時天色沉沉,夜幕低垂,寒風卷雜著沙石,打在身上讓人生疼。無邊的夜色中,霏霏細雪紛紛而至,更顯清冷。
    杜思圓:延……陛下,水師父與您曾有半師之誼,可否……請您饒他性命?
    思圓攙扶著傷勢不明的水天南跪坐於冰冷地上,艱難啟齒道。她此刻蒼白麵容上不見一絲血色,發髻半垂,淩亂的青絲飄散在寒夜凜風中,十分狼狽。
    水天南:丫頭,你不必求他,馬革裹屍,為國殉死,甚為榮耀!
    他心知敗局已定,自己身為東洛主帥,恐難逃一死。但圓丫頭是杜正炎血脈,西京王既鍾情於她,必不會與其為難,如此性命可保。
    杜思圓聞言早已涕淚漣漣,獨垂首默然不語,心知水天南死誌已決,再無轉圜餘地,是痛不可抑!
    “思圓……”
    西京王眼見此情此景,不由得一聲歎息。他俯身蹲落在思圓麵前,抬手輕拭。
    周延琪:孤絕不會傷水天南一分一毫,思圓大可安心。
    他曾見過杜思圓意氣風發,飛揚恣肆的模樣,可如今為了保全水天南,竟能低聲下氣,委屈求全。那麵上淚痕參差的模樣,實在教他不忍。
    杜思圓:啊……當…真?
    思圓聞說不禁愕然,豆大的淚珠抑止不住地往下落,有幾顆恰巧就砸中了西京王的指頭。
    周延琪:在場眾人皆為見證。
    他回頭掃了一圈身後淩飛等人,而後裝作不經意地舔幹了手指上的淚水。
    淩飛劍眉一蹙,抬頭望天。
    他伸手拍了拍耳邊的小雪花,心道我可甚麼都不曾聽著,也未曾見過。思圓被大水糊了眼,更是眼前人影朦朧,一團迷霧。
    周延琪:隻不過……孤要你心甘情願嫁吾為後!
    西京王眸光一閃,話鋒直轉道。
    杜思圓:甚麼……?西京的新後,不是已有人選,談何再嫁?
    思圓聽說後十分不解,盡力睜閉雙眼欲看清西京王。
    周延琪:孤已問過那穎王,穎王招認是他使其女李代桃僵代嫁西京,方才竊據後位。否則,思圓你才是為後的不二人選。
    他鄭重其事將所知一一道來,心想此事應該十拿九穩,隻要杜思圓點頭應允,那麼江山美人便盡入懷中!
    漫天風雪於深沉夜色中張揚起舞,地上雪塵不知不覺間已有數寸之厚,眾人身上亦是染了雪色,卻渾然無覺。
    “姐姐當真不願嫁入西京……?”
    “那西京王是何許樣人…?”
    “姐姐,姐姐,玉兒這身如何…?”
    “姐姐——”
    聲聲歎,喚不回。從此陽關萬裏道,不見一人歸!
    杜思圓此時此刻頭疼欲裂,前塵往事如浮光掠影,不思量,自難忘!她拭幹淚痕,再睜眼時,已是一片清明!
    顫顫地解下身上披風,輕輕蓋於同樣凍得瑟瑟的水天南背上,思圓手握紅玉劍,是緩緩站起。
    杜思圓:陛下,您錯了。
    她搖首,輕聲答道。
    風雪怒卷,越發不可抑止,那傲立雪色中的孤寂身影,青絲狂亂,早已辨不清麵上悲喜。
    周延琪:錯在何處?
    西京王心下疑惑,不解道。
    杜思圓:當初穎王作亂,他在朝野內外勢力錯綜複雜,牽一發而動全身。我與師父為了壓製他,方以西京後位為餌,引他上鉤。那穎王利欲熏心,又愛女心切,便欣然同意代嫁之法。
    思圓直視西京王,語氣堅定,將此事因由和盤托出!
    周延琪:你所說……當真…?
    西京王聞言是心神劇震,怔然詢道。
    杜思圓:……是圓親自授意,一手促成代嫁西京之事,如今的西京新後對此毫不知情,並無過錯!
    水天南:思圓!別再…說了……
    他心底一慟,斷喝當場。
    杜思圓:啊………所以陛下,停妻再娶…並無…道理……
    她輕輕一歎,並不理會水天南。
    周延琪:哼!甚麼道理,孤即是道理!
    思圓輕輕搖首,後退一步。
    杜思圓:陛下,請善待新後,善待水師父。
    她搖搖欲墜,再退一步。
    杜思圓:……善待我…東洛百姓……
    一退再退,退無可退,那就不必退亦不能退了!
    周延琪:思圓!你待做甚麼?!杜思圓!!!
    延琪眼見思圓手挽長劍,一步退,步步退,是百喚不回。猛然間醒悟她欲行極端,便急忙搶上伸手要阻!
    冷夜佩長劍,幽幽泛紅光。殘雪覆我軀,紛紛向人間!
    杜思圓挽劍獨行於蒼茫夜色中,對耳邊傳來的水天南與西京王的怒喝是恍然無覺!漫天刺骨的風雪中,她顫抖著手艱難抽出紅玉劍,用盡全力才能使劍刃不脫走。
    “滔天禍事由我起,吾業吾造吾來償!”
    “圓此生,足矣——”
    言罷抬手,是引劍自刎!
    與此同時,現場忽然炸起數道煙塵,激得雪泥紛紛揚揚漫天揮灑,在夜色掩映下直教人不辨西東!
    “保護聖駕!保護聖駕!”
    西京眾人忽聞驚變,皆以為是東洛留有後手,便急忙護衛於西京王身前。
    隻見數道烏衣人影趁著夜色掩護,不知自何處疾來搶拾而上,紛紛圍攏在水天南與杜思圓四周。
    領頭之人雖與他人一般,頭戴青玉抹額,但細看之下眉心正中的並非青玉環,而是一枚缺了口的青玉玦。
    那人身手極其矯健,煙塵炸起的同時便已搶至杜思圓身後,手起掌落便是將人打暈!
    “搶人,收劍,走!”
    他單手環住杜思圓,又抬首望了一眼水天南的方向,確認人已被青玉衛製住,立即下令撤離。
    此時自東北方又疾馳而進幾匹快馬,正是奉命前來接應的人馬,青玉衛眾人事成之後是一路飛奔而去!
    “追!快追!中計了!!!”
    煙塵盡散後,西京王眼睜睜看著水天南與杜思圓在他眼皮底下被人劫走,一騎絕塵再不複蹤跡。直恨得他咬牙,急忙調兵去追。卻未曾料到又是幾道數人高的雪柱在他身旁不遠處炸開,隻驚得人仰馬翻!
    “嘖,你小子往哪兒丟呢,看著點啊!”
    這二人同乘一騎,駕馬之人回首埋怨道。
    “東家隻說往人堆裏丟,又沒說丟哪兒…”
    他委屈得很,小聲辯道。
    為了迷惑西京王,青玉衛眾人先是往北一路直入洛京城,城內守衛不多,約摸幾千人。眼見幾萬人的西京大軍壓上,是煙塵滾滾,雪片紛飛,殺聲震天,守城眾人皆驚懼不能言,隻得獻城投降!
    西京王因二人被劫,自是恨極怒極,派出重兵包圍奪占洛京城,命淩飛是掘地三尺也要將水天南師徒二人給找出來!
    那青玉衛等人行動迅捷,入洛京城後在城內左右轉圈,最後出北城門,在西京大軍的包圍合攏之前,利用熟悉地形之便,繞過東城門外守軍,又再次來到洛京城東南方的天子山下。
    肖千朔小心翼翼地將緊緊護於懷中尚昏迷不醒的杜思圓抱上馬車,然後開始清理傷處。
    思圓左邊頸側有一道寸幾長的血口子,在這隆冬時節血痕早已凝結,隻是還不時往外滲出血珠。
    就是此人先用假名姓哄騙我在先,後使巧計奪劍不辭而別在後,樁樁件件,欠我的還未償清呢,朔肯定不會放任你去見你家先王的!
    肖幹朔:哼!七兒你瞧,你跑得再快,最後還不是落我手裏了?
    他凝神細看思圓傷處,想起自身多番謀劃,傾盡全力冒著身份被揭破的風險,舍命相救於她,這不惜命的冤家若醒來仍是要走可如何是好……
    千朔思緒萬千難以排解,一時忘情,低頭輕輕含住思圓頸側傷處。
    溫熱的口唇間霎時充盈血氣,他手撫思圓頸後,將滲出的血珠一一吮幹,又將傷口附近早已幹涸的血跡舔舐幹淨,如此這般尚覺得意猶未盡。
    肖千朔:思圓,朔忙前忙後的討要些好處不為過罷?
    他手腳麻利地扯過布條給思圓纏好傷處,又含了口冷冰冰的水,在口中溫熱後俯身輕輕渡給思圓。如此渡了幾口水下去,可這人還是未曾轉醒。
    千朔心道壞了,莫不是自家下手太狠給人敲壞了?!他給思圓掖好被角,便起身出了馬車,隻待天亮後再看。
    此時天光微熹,有隨從來報水天南業已醒來,正鬧著要走。
    肖千朔:眼下正是非常之時,還請水天南稍安勿躁,就說是西京有故人邀見。杜思圓在馬車養傷,朔可保她平安,暫不便相見。另外,切不可怠慢於他,一切等回返西京後再作打算。
    他有條不紊地安排吩咐好,便轉頭回到馬車。
    此時車上的杜思圓不但未曾轉醒,還不管不顧地發起高熱來。這可把千朔難住了,這荒山野外缺醫少藥的,該如何是好啊?
    辰時已過三刻,天光大亮之際,青玉衛等人喬裝改扮成東洛避戰逃難的富戶,是一路風塵仆仆來至官道之上。
    路上早已擠滿了各色行人,大多是往城外奔走逃難的,千朔他們混入其中,並不十分打眼。西京王此時早已調去重兵圍困洛京城,此處天子山外由東營把守鎮駐的官道倒是疏於防範,更是方使青玉衛們行事。
    果然這一小隊車馬走走停停,跟隨人潮是安然出了東洛地界!
    此時千朔衣衫不整地緊抱著懷中早已被高熱燒得渾渾噩噩,迷迷瞪瞪,眼花繚亂的思圓不知如何是好,生怕這馬車一個顛簸就給她滾下車去。
    “思圓,你別亂動了,唔……”
    杜思圓在高熱中睜眼,隻覺身上忽冷忽熱是頭痛欲裂,口幹不能言。昏暗的馬車中使人全然不辨西東,更不知身在何方。
    唇上忽然一熱,便有汨汨清水自口而入,真真如遇甘霖啊!她本能迎上,張口吐舌去追逐那降水的靈蛇。隻是那小蛇滑溜得緊,左躲右閃,思圓心底著惱正要發狠去咬,卻在此時狠狠撞到千朔臉上是一個激靈給打了半醒。
    杜思圓:……嗯?
    嘶——這陰曹地府的鬼差就長這樣?模樣還很是俊俏,我要不上去討口水喝?
    思圓雙手扒住人家衣襟不放,定睛一看,除了模樣俊怎麼地還神似我一個老熟人?
    要不怎說這人是燒得糊塗了呢,雖然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可你若是真到了黃泉陰司哪還用得著喝水,飲口孟婆湯還差不多!
    再看肖千朔此刻清俊容顏,似海棠垂露如淺醉美酒,低頭抿唇就是不敢抬頭看人。細看那殷紅唇角旁尚有晶瑩水痕殘留未消,很是風流呢!
    螳螂捕蟬,黃雀於後。鶴蚌相爭,利在漁翁。
    欲知後事如何,請待下回再行分解!

    作者閑話:

    ——彩蛋——
    杜思圓:哎呀東家,您怎麼嘴腫了?(壞笑)
    肖千朔:被、被蚊子叮的……(哼!)
    杜思圓:甚麼蚊子這樣厲害?
    肖千朔:就是那個貪杯好色,叮了就跑的蚊子!(怒目)
    杜思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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