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收 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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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複意識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立刻確認自己是不是已經回到了原來的世界。隱約朦朧似有霧氣般的視線中,一片青白的光迷蒙灼得眼睛一陣刺痛,讓我不禁抬手擋了擋,卻發現渾身癱軟如泥般,竟連動一動手都是很艱難的事情。
“我要是你,就老老實實的。”戲謔的調調越過頭頂。
我吃力抬起頭,看到古樸簡約的陳設,頓時又無力的倒下,心裏一片失望與落寞,看來穿越這等事,真是進去難,想出來更難,能出來恐怕更是難上加難。真不知道我初來時的這種運氣,何時還會再出現。
正哀歎自己這不著邊際的機緣巧合,那略帶玩味的聲音促狹著,將我有些飄離的神思拉了回來:“你要是早說自己被那幫家夥欺負了,或許會考慮放了你的。不過……”音節被故意拉長:“也可能是苦肉計呢?”微微上揚的尾音,帶出一點輕佻。
“說、說什麼……”我莫名的皺起了眉。
印象裏,被再次囚禁之後,是因為身體的不適,才倒下的。不過,其間好像有人進來說了句什麼。但此刻回想起來,還覺得頭有些暈眩,嗓子幹澀澀的,很不舒服。反倒是胸口處的漲悶之感,已經消失,隻是偶爾還會有一點點酸痛。
“也罷,算你運氣好,至少不會像那幫不法之人,起什麼邪念,這一點大可放心。”標誌的臉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眸中光輝閃了閃,略帶不屑的挑了一下眉,站起了身。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話中所指的意思,有些尷尬的將頭往被子裏縮了縮,哪裏有女孩子會口口聲聲說自己要被人輕薄,即使在現代也沒有誰會如此說。
一想到被誤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越發覺得臉上火燒火燎的,幹脆一把將被子扯到頭頂,縮進被子裏裝睡起來。
那人等了一會,似想看我的笑話,見我半天沒動靜,沒趣的哼了一聲,便帶上門走了出去。
本是想裝睡糊弄過去,沒想到不知不覺的又眯著了,正睡得半夢半醒間,被一陣難耐的饑餓感折騰的徹底地清醒了。
揉了揉正一波一波接連抗議的肚子,我摸索著剛要撐起身子,廊外一串腳步聲停在門前,一個略帶蒼老的聲音隨至而來:“那位姑娘還未醒嗎?”
那個玩味十足的聲音回道:“醒了,不過剛又睡下了。”
“沒,我醒了!”我整理一下衣襟,坐起身。
“那便打擾了。”略顯蒼老的聲音落下,拉門緩緩打開。一位身著鴉青色常服的老者緩步進來,微涼的風揚起那人的衣角,隱約有絲淡淡的草藥的味道。
“姑娘,現在感覺心口還有不適嗎?”老者俯身跪坐下來,一邊伸手替我把了把脈,一邊繼續問道:“還會不會覺得胸悶氣短?”
被問及到不適之處,我不自主的抬手將伏在胸口,感受了一下,道:“已經不難受了,不過隱隱的還有些酸痛。”
老者收回手,點了點頭道:“沒有什麼大礙了,可能稍微有些淤血,這幾劑藥早晚按時服下,再好好調養幾天就好了。”說著從隨身的小匣中取出幾個小藥包。
我點了點頭,正伸手去取藥包,聽得廊外有人喚了聲“近藤先生”接著一位中年模樣的人應聲而入,那人和藹的笑容裏比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多了幾分關心之色。
“如何?”近藤走近微微俯身。
不知道詢問的對象是誰,我遲疑了一下。
“已無大礙了。”老者微微一笑。
“那就好了,給先生添麻煩了。”叫近藤的中年人恭謹的朝老者深施一禮。
“也正好是來此行醫之際,舉手之勞而已,無妨。”老者客氣的回了禮,繼續道:“不知近藤先生……”字音停頓間,我那早已耐不住饑餓感的肚子,恰到好處的抗議了一聲。
“餓壞了吧!”溫和關切的目光循聲而至。
我尷尬的捂住肚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者起身叮囑道:“幾天沒吃東西,隻能先用稀粥、糕點之類的食物緩一緩,之後就可以正常飲食了。”
見老者要走,叫近藤的中年人也跟著起身,道:“我送送先生吧!”而後又對著一直靠在一旁百無聊賴的青年吩咐道:“讓井上君做些清粥給這位姑娘吃吧!”
一聽說有吃的東西的,我那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的肚子,又激動的咕嚕了幾聲。
“是!”青年難得正經的應了聲走了。隨即兩人也一起出了室間。
腳步聲漸遠,一時間周圍再度沉靜下來,我趁著四周沒人,忙鬆開領口查看。
這一看不要緊,頓時把我驚出一身冷汗。一塊碗口大的淤青,赫然印在心口處,還有幾處深淺不一的青紫,落在肩胛和左肋處,看得我原本已經沒什麼感覺得身體,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不知道這副身體,之前到底經曆了些什麼,竟會被弄成這一幅德行。而自己居然還拖著這樣的身體,堅持了那麼久,不禁暗自佩服起一番自己堅韌的毅力。
一陣抓心撓肝的難耐饑餓感再次襲來,我捂著肚子,注意力放回到吃東西上,不由得開始有些煩躁起來。
現在正是一個逃跑的好機會,但幾天沒有吃過一點東西,別說沒有力氣,就隻是稍微動一動都會覺得頭暈眼花。這麼難得的機會,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逝去。也許這就是老天的安排,意要我死了這條心,我十分懊惱的歎了口氣。
正煩著,拉門再次推開,一位青年走進來:“吃吧!”青年俯身放下手中的小幾,一頭深色的頭發用一根細帛帶齊齊的綁著,根根發絲隨著動作在陽光下閃著光潤的亮澤,和著那張十分俊朗的臉,好看的不得了。但這人仿佛不太會笑,淡淡的表情,就給人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
不過,來人什麼表情並不會妨礙我對事物的渴望,望了一眼小幾中盛著的紅豆粥和幾個糯米團子,咽了咽口水,端起粥就喝了一大口,又往嘴裏塞了個團子,這才覺得心裏踏實了不少。
風卷殘雲的解決完稀粥和團子,看著連點渣渣都不剩的盤子,我這才心滿意足的抬袖擦了擦嘴,愜意享受的伸了個懶腰。
眼風無意間瞟向門口,一個十分滿足的笑意,立刻僵在臉上。那裏不知何時冒出來四個人,正目瞪口呆的望著我發愣。為首的是一個少年,許是從來沒見過女孩子如狼似虎的吃相,一張臉略有些發青:“對、對不起……打擾到你了吧……我、我們……是剛好從這路過的……那個……”
一陣玩味十足的輕笑,帶著些許戲謔從廊間傳來:“我雖沒見過清國女子,但也有所耳聞,沒想到所謂的舉止端莊嫻雅,竟是這樣的。”
“不、不是的……我隻是……”我尷尬的低頭扯了扯剛擦過嘴的袖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那位親和友善的中年男子又緩步回來,輕咳了一聲,微嗔道:“總司,玩笑適可而止。”
斜靠在廊間的青年,直了直身子挑眉應了聲,又慵懶的靠了回去。
“鄉野之人,不太懂得禮數,讓姑娘見笑了。”男人雙手攏在袖中朝我歉意的一笑:“之前有些誤會,沒有來得及向姑娘作介紹。”說著將目光移向門口:“我們是任京都護衛隊的新選組,他們各番隊的隊長,我是他們的局長——近藤勇。”
“誒!”他居然就是新選組的局長!我有些激動的驚呼起來,隨即發覺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忙收起一臉興奮的神態,低頭。
近藤勇費解的皺了下眉,似乎也覺得我這人行為舉止有些奇怪。
到底還是年長閱曆豐富,近藤勇輕咳了一下,繼續道:“之前讓姑娘受了委屈,實在不好意思,不知姑娘今後有何打算,有沒有熟悉的地方,我們可以護送姑娘以示歉意。”
“這……”一說到今後的事情,我就有些懵了。什麼身世、和尚的那些都是信口胡編的,更別說有什麼熟悉的地方了。
“怎麼,有什麼難處可以盡管說出來。”見我有些遲疑,近藤勇問道。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麼糾結,逃不出去的時候,一門心思的想要離開,當真可以光明正大的離開時,才發現自己竟無處可去。況且還有可能再次遇到被我莫名其妙就得罪了的長州亂黨,不禁一陣後怕。心想,這裏暫時還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不如先隨便編個理由,混個一室半間的地方住著,等有了頭緒在另做打算。
打定主意後,我立刻做出是失落狀,搖了搖頭道:“家父曾說,那為玄登高僧喜歡四處雲遊。這次遇到這樣的事情,過了這麼久,也不知玄登師傅,現在身在何處。之前記有地址的信和隨身之物也不知道丟到哪去了。”
“玄登法師?”近藤勇微眯了眯眼看了一眼一旁淡然的青年,青年隨即搖了搖頭,道:“並不知。”
“那就難辦了,讓你一個姑娘家獨自一人也不妥啊。”近藤勇歎了口氣,自言自語的皺皺眉。
聽他似有擔憂我一個人的安全,頓時覺得此路可走,忙俯下身恭謹道:“小女子卿雪櫻,承蒙各位大人的相救,也無以報答,更不敢煩勞各位大人,隻是……”我咬了咬唇,盡量讓自己顯得很可憐,將身體俯的更低:“如今小女子孤苦無依,現下又得罪了歹人,隻望……隻望各位大人能暫且收留小女子,即使是作為掃地的雜役小女子也願意。”
“這……”近藤表情微微一怔,很為難的捏了捏眉心:“局中規矩是不得有女子的,會壞了風氣。”
沒想到,剛還有些許希望的苗頭,一轉竟是這樣的結果。不禁有些難過,想不到自己竟是這般的無助和弱小,如此之大世界,連個容身之所都找不到。
見我有些可憐,近藤一時也有些不忍:“姑娘也不必太過難過。雖然組內不能有女子,但這片都是壬生寺,後院好像有間閑置的空房倒也僻靜,我倒是可以跟這裏的住持法師商量一下,以借宿為名,應該可以暫時留宿於此。”頓了頓,補充了句:“不過也隻是暫住,而且絕對不可以妨礙我們,也不能將這裏的一切事情說出去,不然要怎麼處置姑娘可就不好說了。”
聽到能提供一間房,心裏立刻有些底,後麵的話壓根都沒有進耳,立即十分感激的俯身連聲謝道:“謝謝大人,小女子定不會給各位大人添麻煩。”心中卻已有另外一個打算,想著反正是有地方住了,到時候與他們慢慢混熟了,也就不好意思把我往外趕了!
“姑娘也不必太拘謹,直接可以叫我近藤就可以了,如果有什麼困難的地方,我們能關照的地方一定幫忙。”近藤勇笑了笑,又對著其他人道:“雪櫻姑娘現在是壬生寺的客人,以後大家沒事盡量也不要去打擾雪櫻姑娘。”
“是,是!”慵懶的青年挑了挑眉應聲附和著。
近藤見事情已經安排妥當了,放心的點了點頭:“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了,你們繼續聊吧!”說著便起身朝廊外走去。
眾人一致點頭,目送了近藤離去,這才又將注意力落回在我身上。
“你叫卿雪櫻對吧!名字倒是挺好聽的。”一直在門口的少年笑嘻嘻朝近湊了湊:“身為清國人,日語倒是說的也不差嘛!”
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家父生前往來生意結識過許多貴國的商人,小女從小也受了不少熏陶。”不知是已經習慣了這個自編的假身份,還是自己真的有演戲的天賦,竟很自然的脫口而出。
“這樣啊!那還真厲害!”少年忍不住讚了兩句,神色敬佩的點了點頭,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大驚的拍了拍頭:“真是失禮,都忘記自我介紹了。”說著訕訕的笑了笑繼續道:“我叫藤堂平助,既然是客人,也不用那麼拘謹,叫我平助就好了。”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
少年大笑著朝身後的幾個人歪了歪頭道:“那個是原田左之助,那個是永倉新八,沒事離他遠點。”末尾的句話,聲音特意低了低,很小心的朝我使了個眼色。
“喂,平助,你這家夥又在瞎說什麼,是不是想嚐嚐我的拳頭了!”叫永倉新八的男子,咬牙切齒的捏了捏拳頭,大聲嚷了起來。
倒是斜靠在廊間的人和俊俏青年一直很安靜,不同的是,廊間的青年玩味的覷著眼瞧著屋中開始吵嚷的兩個人,半晌似覺得有些乏味了,直起身子踱步走到我近前,蹲下身子衝我勾了勾嘴角,鬼魅一笑道:“說不定之後會有趣起來呢!”細長鳳目中閃出犀利的光芒配合著那抹笑意,看得人不由的抖了抖。
見我有些發怔,那人輕笑了一下,又拉開距離起身道:“衝田總司,還有齋藤一。”說話間衝著沉默得有些冷淡的男子努了努嘴。
被指的青年看了一眼總司,那散落下來的發絲遮住他大半的臉龐,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那淡漠的態度給人一種很難接觸的感覺。
我恭敬的朝他們再一次行禮,雖然感覺還有些拘泥,但是已經比之前的緊張氣氛活絡了許多。其中以藤堂平助最為鬧騰,但也從他口中了解了目前新選組裏的一些人物,其中就包括沒有到場的土方歲三和山南敬助。
雖說沒有見到本人,在日本這個等級觀念極其嚴格的國家,又是在這個封建時代,當時能做在近藤身邊的一定就是那兩個人了。況且近藤曾叫那個十分冷肅不苟言笑的人為“阿歲”,八成就是哪位赫赫有名的鬼之副長“土方歲三”了,另一個儒雅男子自不必說了。我暗自思忖著,直到一眾人又各自散去,才發現已是掌燈時分,又是一天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