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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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這次回來就不要走了,行嗎?”司馬晴偎進阿夕的懷中,像小時候一樣,緊緊攥著他的手臂。
“我不屬於這裏。”阿夕淡淡道:“若他們知道阿媽當年生下的是我們兩個,你的王位就保不住了,或許連命都會丟。”
“可……”
阿夕打斷他的話,“你不是不知道對月氏雙生子的詛咒,阿媽為了讓我們兩個都活下來,從不去爭寵甚至是故意激怒那老東西,就是為了獨居遠離那些人的注目。”輕輕推開司馬晴,扶著他的雙肩,“你是月氏王,這是一出生就注定的,是阿媽決定的也是我所期盼的,原來隻是遵照阿媽的遺命來幫助你。”
“後來出去那五年,和師父在大漠周邊遊曆,去了好多地方,才知道我們月氏並非你我所看到的那麼強大,很多人沒有房子沒有家園,凍死的渴死的餓死的不計其數,漠西古道的沙漠裏死去的月氏人不計其數,馬賊們搶行商的商旅,關塞每年都有士兵裝成土匪打殺靠近邊關的族民,西羌現在虎視眈眈,青海一帶已經被他們占領,跨過一步就是我們月氏的土地。”
“如今肅州又被立為藩鎮,前後左右都是狼,我們若不強勢,那麼遲早會被啃的連骨頭都不剩,我們月氏的百姓就會失去生存的土地,到那時隻有任人魚肉,做別人的奴隸。”
司馬晴蹙眉道:“朝廷在十年前不是已經取消奴隸的製了嗎?”
“那是說的好聽,為了遏製各部族強大,就要控製人口,不然也不會有士兵扮成土匪打殺族民,西藩離中原距離遠,他們搶了俘虜當做奴隸買賣中原皇帝就算知道也不會阻止,隻要事情不鬧大。”
“你在段阡陌身邊豈不是很危險?”
提到段阡陌,阿夕的目光微微閃動,斂了眸子,道:“目前看來他不是一個凶殘的人,也許能仰仗他也說不定。”
司馬晴對段阡陌印象及其不好,但阿夕的話他是深信不疑,心裏雖不樂意阿夕繼續跟著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兩人從浴池出來擦幹了身子,寢間已經有下人整理好了,兩兄弟五年來第一次同榻而眠,司馬晴帶著點期待小小心翼翼的鑽進哥哥懷裏,見他並未推開自己,逐放下心來,雖說有睡意,卻珍惜難得的溫存,強撐著不入眠,默想以前的時光,有噩夢也有幸福。
阿夕本想推開司馬晴,他覺得作為一個王,這樣依賴別人的懷抱已經是不合格,但畢竟分開了五年,他也很需要這樣的親情,想起方才從屋頂跳下來司馬晴那絕望的表情,他心裏就疼,當時自己在氣頭上還說了傷人的話,現在想來心中更覺疼痛欲裂,他一心一意嗬護的弟弟過的卻是這樣的日子,這五年來兩千多個日夜,他一個人在王庭麵對那些豺狼虎豹,是怎麼掙紮著活過來的,每次短暫的見麵,他總說自己過的很好,卻從沒將心酸委屈的淚水在自己麵前流過哪怕一滴。
兄弟兩就這樣和衣躺在榻上,各有各的心事,心裏想的也是彼此。
過了這一夜,即將迎來的將是一場爭奪王權的博弈。
……
段阡陌一路走一路逛,在頭一日帶著侍衛們投宿了一宿,看似沒有目的性,其實目標很明顯。
抵達敦煌城的時候,已經是比阿夕來的時候正好晚上一整天。
王庭寬敞的鐵柵大門前,聚集了數千人,段阡陌清楚,這還隻是後備軍,那些族長帶進王庭的人隻怕也不少。
“你誰,月氏王庭也是你隨便亂逛的?快滾!”
守門的士兵膀大腰圓,一把長刀斜擱在肩膀上,抖動著一臉橫肉,像個儈子手,更像個殺豬的。
段阡陌討厭跟這種人說話,用客氣的他聽不懂,用吼的掉了身份,五福站出來,雖沒那人高,但仰著頭用鼻孔看人的姿態還是有幾分惡護院的氣勢的,“我家王爺來抓逃奴,怎麼,你要包屁!?”最後一字故意噗了口口水,咬錯了字。
那士兵呆滯了半晌,眨著眼睛結巴著:“王王王……爺?”
旁邊各部族長帶來的人湊過來看熱鬧,門前圍的水泄不通。
五福哽著脖子掏出鎏金腰牌,在眾人眼前晃了晃,“看清楚了沒?西藩王駕臨,還不趕緊叫你們王出來迎接!”
“大殿正在商議大事,主上現在走不開,在下可以進去先稟告!”那士兵看清了腰牌,說話客氣多了。
“等你稟告不就是通風報信嗎?”五福不依,“那逃奴和你的主上關係棒的很,我們自己進去,讓開!”
不等他士兵反應,五福帶著十人掀開了一道,段阡陌大搖大擺的進了王庭,留下外麵數千人麵麵相覷,這鬧的哪出?
大殿很好找,沒進門就聽見一陣喧囂。
段阡陌牽掛著司馬晴,加快步伐跨進了大殿,他的到來並未引起多數人的注意,殿中央兩頂兩人高的鐵籠連在一起中間有道上了鎖的鐵門,其中一個鐵籠子裏麵臥著一隻豹子,全身金色油亮的皮毛,星星點點的泛著黑色的斑點,懶洋洋的半伏在籠子中,看來該是哪個族長帶來的寵物。
司馬晴和往常一樣,一身胡服,栗色的頭發高高束起,一張陰柔的臉俊美得可怕,數十個人中,他最顯眼,雖站在鐵籠後麵,段阡陌卻一眼就看見了他。
不見麵隻是偶爾想起,再次見到了他,段阡陌才覺得自己竟然如此思念他,說起來可笑,才見過幾麵,但跨入大殿一眼看到那人,心底的悸動來的有些莫名其妙,也是騙不了人的。
“怎麼樣?考慮好了沒有?”坐在右側的一個男人懶懶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麵帶不屑的看著司馬晴,“月氏族人都是神的子女,神賦予我們大無畏的勇敢,而你——月氏王,想服眾就要拿出你的實力,否則我們八部族長就會推舉更加適合的人來取代你的位子!”
“這是可是獵豹,會吃人的。”長老狡猾的眼珠子轉來轉去,不知是想讓司馬晴膽寒還是在幫他,他褲襠裏的把柄在捏在司馬晴手裏,不管他接不接受挑戰,司馬晴今天是死定了,等他下了台再教訓那個阿夕是輕而易舉的事。
眾人嗤笑不已,段阡陌算是了解了情況,往前踏出兩步,五福的男高音已經響起:“西藩王到——月氏王速速前來接駕!”
這一叫滿殿嘩然,先前大殿內最安靜的就是司馬晴,從段阡陌踏進殿內他就看見了,這個男人的出現讓他難得開了半晌小差,見到他一路追過來,平靜的心不免泛起的漣漪,氣都有些不順。
兩人見了禮,段阡陌敏感的發現,今日的司馬晴和上次有些不一樣,對他的態度雖說恪守著禮儀,看似疏離,看著他的眼神卻沒有上次的濃濃恨意,這個發現讓段阡陌欣慰,更加決定了司馬晴這個難關他幫定了。
聽說是西藩王這尊大佛,已經有好幾個人站起了身,腆著臉試圖寒暄,段阡陌禮貌又疏離的見過禮,道明了來意,那些人聽說是抓逃奴這點小事,當然不信,但人家明擺著是找的借口,傻子才去點破。
讓了上座給他,幾個長老負責招呼這位尊客,最精明的俄鬆則小聲回答段阡陌的疑問。
這邊談著,那邊族長們已經開始不賴煩,紛紛催促司馬晴快些下決定。
段阡陌站了起來,道:“本王今日來的也真是趕巧,碰上月氏推舉新王,也不知各位族長和長老推舉的新王是哪一位?”
眾人啞了,要說新王還真沒人選,在座有大部分人是趕鴨子上架跟著大隊伍走,其餘人經過長老多晏和真丹部族長的挑撥也覺得換王也許可以趁機撈些好處,重新劃劃地盤。
俄鬆幹笑道:“也談不上是推舉新王,而是對我們月氏王的考驗而已。”
“哦?”段阡陌笑,“這算是考驗?難道本王看錯了,籠子裏是隻沒爪的貓,不是十個人都難製服的獵豹?”
見眾人滿臉不高興又忍著不說話,看著他的眼神就一副罵他多管閑事的樣,段阡陌又道:“月氏即是臣服我皇,那麼換立新王這件大事,我天朝皇帝是否有權力了解詳情呢?每年對月氏的糧食和藥品供給可是從未斷過,抵西域商道的各關口,你們收的銀稅可不比我天朝少,作為依附我朝最近的月氏族群,是否大事小事都該上本報備,而不是憑你們私下任意為之呢?”
沒人說話,不過眾人的臉色青青紅紅好不精彩。
直到此時大家心裏的疑團也解開了,這西藩王的借口是追逃奴,實際上就是來幫司馬晴的。
一直不說話的司馬晴突然開口:“王爺所言極是,是小王大意了,不過我月氏崇尚堅毅勇猛無畏是真,作為月氏王接受挑戰讓眾人信服也是我的責任,推拒不掉我也無心推拒。”
段阡陌頭不轉,眼睛卻直直看著司馬晴,若不是大庭廣眾下,他一定逮了這家夥狠狠敲一頓屁股板子,煞費苦心他竟不領情!?
司馬晴如何不知他冒著小火苗的眼睛裏說的是什麼,說實話,他不善言辭不善在風雲詭異明槍暗箭中遊刃,麵對這些人再厭惡也要挺著胸膛裝著城府去麵對,告誡自己他們狠他必須更狠。
可段阡陌突如其來的沒有一絲預兆的來了,在這個大殿,給了他一個自作主張的支持,一個眸中隻有他的眼神,他披星戴月的趕回來,段阡陌又何嚐不是?
眼中的小火苗,明明是好心當成路肝肺的怒火,卻很溫暖,像一頂小小的光源,在他以為前路後路都是一片黑暗時,給他指路的明亮,讓他第一次預見,也許前路並非順暢,卻能看清楚自己的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