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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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阡陌沒有窮追猛打的壞習慣,既然阿夕不願意說,那麼他也不在問,隻是心裏還是不痛快。
    皇家子弟受盡追捧和奉承,雖說談不上是眾星捧月,高人一等的觀念已經是一種習慣,正是這種生長環境造就了他的優越感,所以極其不習慣有人視他如無物,對他給予的恩惠淡然處之。
    他理所當然的將方才對阿夕的那種心疼理解為是憐憫,而他的憐憫被對方拒絕,所以那一絲絲憐憫馬上煙消雲散。
    兩人不再說話,奇怪的是也沒人提出回府,各有心事的靜靜坐著,不知不覺竟坐了一晚上。
    天際那頭是否是蒼穹的邊緣不得而知,但可以確定的是曙光即將來臨。
    灩灩彩光鋪滿東麵的那片天空。
    仿佛隻是一瞬而已,朝陽已經冒了尖,雲層被鎏上絢爛的紅邊,不斷翻滾,像迎著朝露綻放的牡丹,千姿萬種層層疊疊交替變幻。
    那抹光源是將實現的希望,敲破一切黑暗和陰霾,毫不吝嗇的將溫暖的光源賜予世間萬物,不分尊卑,不分貴賤。
    隨著朝陽的上升,那麵青空似被天神之手潑上了一層金色的顏料,由淺至深過渡均勻,雲層也跟著上升,隆隆滾滾像天庭的千軍萬馬踏出的煙塵,壯觀無比。
    阿夕的臉被鍍上一層金色,觀過日出的段阡陌再側臉看阿夕,便覺得心情突然就開闊了。
    “我好餓。”段阡陌沒有說假話,那袋栗子全喂了阿夕的肚子,自己腹中早是饑腸轆轆叫苦不迭,有氣無力的靠上阿夕的肩,耍賴!
    意外的是阿夕並沒有立即躲開,雖說有躲開的反應,段阡陌的腦袋抵上他的肩膀時,就放棄了。
    僵硬的承接著段阡陌的重量,一動不敢動,背脊直直挺著,有些僵硬過久後微微的痙攣感。
    一抹紅霞掃至耳廓,還未褪去細小絨毛的耳垂像一粒粉色蚌珠,小巧圓潤透明柔軟。
    段紫陌看呆了,喃喃道:“好美……”
    阿夕正無措,忙看向朝陽,幹幹的接口:“是啊。”
    段阡陌知他會錯了意也不取笑,在心裏猛笑了幾聲,死賴死賴的用鼻子蹭了他肩窩幾下,正要抱著他下樹,卻聽樹枝幹裂作響,心道不好動作太大了,都是色心惹的禍,就那麼一眨眼的時間,段阡陌對自己的行為做了一個虔誠的懺悔,決定摒棄害死人的色心——先自救再說!
    阿夕哪裏會不知道他的動機,那雙原本緊緊箍在他腰上的手隨著樹枝斷裂的聲音一起放開,既然這倒黴王爺想先逃,那麼就助他一把又何妨!
    “哢嚓!”
    一聲脆響,樹枝斷裂!
    這樹太高,不用輕功隻會摔個狗吃屎,段阡陌已經提前躍起,隨之屁股後麵被人踹了一腳,提起的氣一岔,控製不了身體落下的姿勢——仰麵咻了出去!
    眼睛四周景物快速倒退,看到了天空白雲朵朵,甚至看到空中有隻路過的小鳥看了會熱鬧……
    “吧唧!”
    ——五體投地!
    段阡陌顧不得形象的在地上一個翻身揪起來就要罵娘,卻見攀在樹幹上的阿夕輕巧滑落地,隨之“哢哢”兩聲,斷開的粗大樹枝重重落在地上,揚起塵土,正是他方才準備落地的地方。
    段阡陌頗有些狼狽的垂手站著,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阿夕每次好心都被自己誤會,也許是他那張臉生的不好,嗯,就是這個原因!
    王爺想通了,氣順了,纖手撥了撥鬢角的亂發,勾唇一笑:“走,本王請你吃奶皮子和肉夾饃。”
    來到集市找了家早點攤,阿夕埋頭吃了兩個肉夾饃,一碗奶皮子,外加一碗豆腐花,段阡陌看他大口吃東西就高興,位尊親王,什麼好東西沒嚐過,再美味的食物也都隻是淺嚐即止,就連王府裏的下人們吃慣了好的對待食物也有了一套鑒別好壞的標準,比如今日的紅燒肉太甜,白菜太老。
    而阿夕對待食物卻是真誠的,他吃東西並不快,絕對談不上是狼吞虎咽,但他吃東西時咀嚼很認真,擺在他麵前的吃食他會一視同仁的對待,就像方才喝豆腐花,他似乎並不喜歡那種豆腥味,但還是一勺一勺的喝幹淨。
    那日在滿月樓吃手抓肉,他曾無意間取笑阿夕舔手指不衛生,現在想來阿夕珍惜的是手指上殘留的肉汁,不善言辭的他因為自己為他撥了一袋栗子而道謝……
    段阡陌越來越覺得這個少年其實很單純,想不明白晴為什麼會派他進王府探聽消息。
    段阡陌正開著小差,看到派出關外去查阿夕師父的親衛五福從街道那頭過來,正四處張望著。
    手中的扇子搖了搖,五福眼睛一亮,奔了過來。
    “您失蹤一整晚,屬下找了一整晚,要不是知道您不是個會吃虧的善角,隻怕現在府裏都鬧翻了天,我說您就不能省些事……呃!”
    段阡陌用自己手裏的肉夾饃成功堵住了五福一大早影響心情的聒噪,“什麼事?”
    五福眼睛瞟向阿夕,欲言又止。
    “坐下說!”
    主子都發話了,五福隻得坐下,壓著聲音斟字酌句的稟報:“王爺不是讓屬下出關外查那什麼什麼嗎,那什麼什麼屬下沒查到,卻查到月氏真丹部的族長聯合王庭長老多晏欲廢黜月氏王,現正拉攏其餘各部族長,隻要這八部有一半談妥了,月氏王必被拉下台。”
    段阡陌並未有很大的反應,漫不經心的挑眉看向阿夕,他總覺得阿夕和晴的關係並不是那麼簡單,至少勝過普通親信和主上的關係。
    阿夕聽到消息也並未失態,坦然對視段阡陌的目光。
    “阿夕怎麼想?你的主上有可能被廢黜,不擔心嗎?”段阡陌語氣淡淡問道。
    “我相信他,既然穩坐了五年王位,他必有對付叛徒的方法。”
    阿夕的對自己的王似乎很有信心,語氣肯定,但眼神卻沒有語氣那麼堅定,這一點逃不過段阡陌的狐狸眼。
    “那好,既然你這麼說,這個消息本王隻當不知道,也可看看你的主上如何應付這些白眼狼。”段阡陌起身,“回去吧,好好補個覺。”
    月氏王司馬晴十三歲繼位,王庭五位長老可都是跟了老皇十幾年的大佬,能被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不說收服,也算是擁護了這些年,所以月氏王的地位不是說廢黜就能輕易撼動的,在阿夕心裏,晴是讓他佩服的,甚至是他唯一驕傲的資本。
    回到王府後,果真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段阡陌繼續做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風流王爺,阿夕繼續謹守他的本分,端茶送水伺候著。
    隻到第三天,馬廄裏的馬不見了一匹,一起消失的是阿夕。
    隨之,五福點了三十名武藝精湛的侍衛,隨著段阡陌向嘉峪關行去,理由是追捕逃跑的長工。
    對於西藩王來說,部族內亂是他樂於所見的,關外的蠻子們越亂越好,對鎮守邊塞的藩鎮來說隻有百利而無一害。
    對於段阡陌來說,司馬晴救他一次,這個情不得不還,可他又不想直接攪進這淌子渾水,借追逃奴這個齷蹉的法子,也隻有他段阡陌才想的出來。
    等阿夕終於坐不住偷偷出逃的這三天,段阡陌一直在想阿夕和晴究竟是什麼關係呢,晴為了阿夕怒發衝冠不惜得罪他這個王爺,而阿夕一個不會武功手無寸鐵的少年為了主上連夜趕去月氏王庭,這該抱有何等不怕死的勇氣呢?
    在段阡陌帶著一行人緊趕慢趕時,逃跑的長工已經一連三日快馬疾馳八百裏,趁夜進了敦煌城。
    阿夕沒有直接進王庭,徑直去了城郊廢棄的土廟,廟外不遠處的野林子邊有一處土地龕,泥龕背後有一塊可以卸下來的磚石,敲開磚石,伸手從裏麵掏出一個包袱挎在肩上,撇下了已經累得吐白沫的馬,往王庭奔去。
    五年沒有回過王庭,一是厭惡這個地方,二是不想給晴惹來麻煩,可如今的情形,他已經等不急晴來聯係他,發生這樣大的事,按以往的約定,晴早就派人通知了他,可這次等了三天卻沒有他的消息。
    攀過圍牆進入王庭後院,這處地形他比較熟悉,晴的寢居在商議政事的神殿西側,他雖沒去過,但聽晴描述過一次路徑,在大漠中待了幾年的阿夕記路和認路是最有經驗的,避過幾對夜巡的哨兵,翻進了西側的院子。
    院子內沒有照明的燈火,有間屋子的圓形拱窗透著燈火,這座院子安靜的有些詭異,竟然一個崗哨都沒有。
    阿夕不免有些擔心,來到亮著燈的那間主屋,裏麵隱約傳出人聲,好像不止一個人,有外人在他不能明目張膽的推門進去,從牆角攀上屋頂,悄聲跨過幾道屋脊,掀開了一塊瓦片,從洞口傳出的聲音清晰了些。
    這聲音……
    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不能亂想,又揭開一片瓦,俯身往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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