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才明白，原來這世上大多數的家族都一樣。父母也許永遠不會明白子女的想法，正如子女永遠不知道父母到底是怎樣愛著自己一般。
    ——譙笪長襄
    ……
    抱著懷中的人，指彧暗自用內力暖著長襄的身子。溫度那麼低，肯定是站在外麵很長時間了吧！
    指彧大抵是了解長襄的，隻是微微撫著他的長發。低聲言道：“我回來了，不用擔心。”
    “恩，你回來了。”
    放開指彧，轉身卻看到由他有些詫異的臉。心中微疑，看向雲淵出聲問道：“他怎麼了？”
    雲淵轉眼瞥向由他，暗自笑了笑，回道：“無事。”
    長襄略微點了點頭，說道：“我去熱一下飯菜。”
    “梅朗呢？”指彧拾起腳步尾隨長襄身後開口問道。
    “梅莊有事，他先回去了，在北國等我們。”
    ……
    “聽人所言與親眼所見終歸是有些不同吧！由他。”
    由他卻微微搖了搖頭，斂眉看向兩人離去的方向，默然言道：“指彧方才是笑了嗎？”
    看著由他一臉茫然的樣子，雲淵心中生了異樣。微闔上雙眸，輕輕伸手彈去身上的飛花。“大概是吧！”說罷，也轉身回去。
    由他卻是心情頗為沉重，半晌才自嘲一笑，嘴角微開，喃喃滑出一個音符來。
    “雲淵……”
    ……
    吃了飯後，指彧才緩緩道來。
    “長襄，你的猜測也許是對的。”指彧看著長襄，措詞開口。
    原本以為長襄聽了之後會有些低沉，卻沒想到長襄反而咧嘴一笑，似有放鬆之意。呼出一口氣，“如此正好……倒不用我們再去費心思量了。”
    雲淵略微沉吟，半晌也同意了長襄的想法。“說來也是奇怪，那人似是早已鋪好了一切似的，隻等著我們按照他的路線行去。”
    “長襄，我總覺得那人似乎是在引著我們去明白一些事。至於那件事是好是壞，這就不是我們所知曉的了。畢竟，主動者是他們！”
    長襄心中一稟，皺眉道：“我竟是忘了這件事！”
    “……”
    雲淵與由他自是不知，指彧卻是明白長襄心中所想。頓了頓出口言道：“也許薑北薑墨他們知道這件事。”
    雲淵微怔，“雖說之前思緒萬千，卻忘卻了師父他二人。如此，我回山莊一趟吧！”
    長襄微搖了搖頭，眼神有些黯然，細語低聲歎道：“不了。”
    “總是要明白的，可是我不希望這件事由他二人來告知。他們本來就不容易忘記往事，如今又要舊事重提，我心中實屬不忍。”
    與其再讓薑北薑墨二人開口言當年塵事，倒不如一無所知。再者，要想知曉那人的心思也並非隻有這一條路。
    沉默在眾人之間縈繞，指彧不願見長襄再有此悲戚之情。想了想又言道：“也許，從北國我們能找到一些答案。”
    長襄不解，看著指彧示意指彧繼續說下去。
    “我此次前去並未見到唐風，北國忽地戒備森嚴起來。後來，經過多方打聽我才知曉原來是北國的小公主出事了！據說，就是我們才離開南國就發生的事。”
    如此，長襄大抵能猜到一些了。
    “此事指向譙笪一族？”
    “……嗯”
    長襄不禁有些愧疚，握住指彧的手，低聲說道：“是因為我嗎？他不願見你。”
    指彧搖首一笑，站起身來。“不，我沒有去找他。這個時候，我怎可出現在他麵前。”
    “再者，唐風與我相交無關乎我們的身份。我們也隻是彼此欣賞對方，欽佩對方罷了。”
    轉身進了廚房，不多時端著一碗藥出來。半蹲在長襄身前，微微將藥吹涼才遞給長襄。長襄早已習以為慣，接過一口飲盡。
    “可有具體指向之人？那小公主如今又如何了？”
    “……公主至今未醒。至於指向之人，想必由他再熟悉不過。”
    被提名，由他不禁有些怔然。略微想了想，猛然瞳孔一縮，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言洵？”
    “正是。”
    “不，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
    介於由他的反常，雲淵不禁微微挑眉。心中頗有些不爽之意，那言洵是何人物竟值由他如此在乎？
    由他卻是處於震驚之中並未注意到雲淵的心思，隻是有些失禮地站起身來。想要即刻去尋找言洵，卻又猛地止住腳步。
    回首望向長襄，腦中一下回想起那日梅朗所言。心中一下猶豫不定，卻又極度擔憂言洵的處境。
    長襄並不了解由他與言洵之間的事，一時無法開口。也隻是定定地看著他，出聲詢問道：“言洵？可是十二暗衛之一？”
    “正是。”雲淵看向指彧，半晌才晃過神來。在座的幾人隻有指彧清楚地知曉十二暗衛的名字，即使未曾相見過。
    因為之前的事，現在的十二暗衛互不知曉。就連莊中也極少有人知曉其真正的身份，長襄自小不接觸這些事自然也是不知。
    “言洵？師承何人呢？”似是自問又似是再問由他。
    思索片刻，由他才緩緩收回腳步返身回來。垂首不知在想著什麼，雲淵何時見過這般的由他，想著由他為了這個言洵的事如此失態，必定是很在乎這個叫言洵的人吧！
    思及此，心中頓時湧上一股酸澀之感。
    同為十二暗衛，由他關心是再正常不過。可是，雲淵心中就是不好受。想著當年由他對自己的厭惡，心中更是澀然。
    原來，由他獨獨隻是不喜自己啊！
    不忍心再看由他一臉憂心的模樣，雲淵冷然出聲：“作為十二暗衛之一，他怎可能會有事？一切尚未定局，即使目標指向他。必定是他知曉了一些事，有人想要借北國國主的手除去罷了。”
    “你懂什麼！”
    驀然開口，卻是吼了出來。壓抑著怒火，擔憂，一下爆發出來。
    雲淵猛然一震，怎麼也不能料想由他竟會吼他！一下震住，臉色更是不好。站起身來，向前行去，丟下一句“也是！我懂什麼呢？”
    才出口，由他便後悔了。可是道歉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隻是定定地看著從他嘴角溢出來的話語。雲淵嘴角擒住一絲冷笑，深深地刺到了由他。
    “雲淵，你要去哪兒？”
    “怕是明日便要上路了，有幾味藥快要用完了，我去采取。掌燈時分即可回來，不用擔心。”
    ……
    一時緘默……
    望著遠去的背影，長襄隻覺隱於飛花之中的雲淵是顯得那般孤寂。一時心中不忍，看向呆立在一側的由他，出聲問道：“由他，你可曾真正了解過雲淵？”
    由他一時被問住，思索片刻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地不了解他。就連雲淵原來除了會行醫救人之外，還會做飯也是今日才得以知曉的。
    視線投向門口處，似是喃喃自語又似是說給長襄聽一般，“那你了解雲淵嗎？那你知曉雲淵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嗎？不知怎麼地，此次再相見竟覺得雲淵似與我記憶中的雲淵不是一人似的。但我相信，一個人不可能變得那麼快。唯一可以解釋的，不過是我從來未見過最真實的雲淵！”
    指彧並不參與二人的談話，默默站起身子。獨自收拾了碗筷，拿去廚房。打掃完一切後，又去庭院中練劍去了。
    “我認識雲淵不過三載，緣分卻不淺。你方才言及不曾認識過最真實的雲淵，我亦是。可是……雲淵是個好人。他對你好，你就隻想著要對他更好。他是個讓人願意付出的人，我從來沒有見過雲淵那般複雜的神色。想必是極其在意你。方才，你那樣說定是傷他極深。我聽了亦不高興，更何況是在乎你的雲淵呢？”
    由他一怔，想著至今不明白為何雲淵竟在三年前就回了譙笪山莊。當時隻是聽說連虞出了事情，竟不曾料想此中有曲折。
    似是由他的表情太過震驚，長襄原本不明。半晌才回過味來，解釋道：“當年確實是因為連虞，雲淵才提前回了山莊。卻也沒有在山莊多呆，事後，便回了南國。要不是那日因了我……想必現在的雲淵亦是過得瀟灑恣意……”
    之前一直忽視了病情，由他這幾日心思又在雲淵身上自是沒有發現長襄竟是中了毒。這件事也是方才長襄立在簷下等候指彧時才發現的，原本想著找個機會問一下雲淵的。如今，雲淵卻被自己吼走了。
    此毒必是極其烈性了，料想如今天下又有幾人能比得過雲淵的醫術用毒之術呢。如果連雲淵也沒有法子，那麼……
    “長襄，譙笪一族的重擔本不由你來擔。家主怎……”
    “不，由他以後你就明白了。這是一直等著我的職責，我無法逃脫。倘若不是我，那麼將是長靈。如果是長靈，我寧願是我。”
    “此毒不可見陽嗎？”想起之前長襄的行為，由他不由猜測到。
    “嗯。”
    “長襄……”
    長襄輕聲一笑，站起身來，低眉看著由他，語氣懇切道：“我不知道你與雲淵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請你千萬不要傷害雲淵。”
    “有很多時候，你都不明白。你以為身體上的傷害才是傷害那就錯了，人的言語人的行為都是會傷害人的。倘若傷了一個人的心，那麼到時你又將如何彌補呢？”
    說罷，轉身出去尋指彧去了。還有一些事想要詢問明白，長襄知道方才指彧的話語沒有說完。再者，由他也需要一點兒空間來好好捋一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