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重壤永幽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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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世,最初便是你負了明耽,其次,便是我……是我們兩人負了他們,累了他們於此世不能相愛……他們本該是一對琴瑟和鳴的伉儷……他們本該是……”
蕭毓的話語很輕,我卻一下被震住。
——謝明然
……
直到斜陽入了千山,餘暉打在大地上,孩子才最終落地。
是一對孿生兄弟……
直到蕭毓幾經生死後被救了回來,明耽才漸漸卸下心中大石。一臉愛撫地望著床上的大人和孩子,滿心歡喜。
許是從這一刻開始,明耽便下定決心要好好待她,更要好好……愛她!
父親得了一對孫子,很是高興,給長孫取名為桓榮,希望雲南府一世長榮。文薑的名字是明耽取的,意為德行溫潤。
一年後,連漫也有了身孕。許是我有些嫉妒明耽膝下有孩子相伴吧!又許是我總想著我與連漫之間應該增加一些羈絆吧!
連梓的出生,漸漸地改變了我與連漫。我感覺得到連漫她真正地開始接納我了,而不是之前一直將我視為明耽的替身!
可是我沒有想到,連漫不管再怎麼改變她始終愛的都是明耽……
我們之間第一次爭吵就是因了此事,我也不是什麼不明事理之人,隻是我實在不願看到連漫梳妝台盒子中明耽送給她的發釵。
連漫一時氣急,抱著孩子便回了譙笪山莊。
明耽知道連漫離開的消息後,來找了我。我們又像多年前未成家一般,坐在青瓦簷上暢聊。這時的月色也顯得那般柔和。
明耽細細地看了我幾眼,笑了“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想起往事的?”
我一怔,果然是瞞不了明耽!早在那日花園中聽到連漫與蕭毓的對話時我便一下想起了往事,隻是,我猶豫了許久,還是沒打算告訴明耽與連漫。
我怕失去……
“一年前吧……哥哥可曾怪我?”
聞言,明耽笑道:“明然啊!你是我的弟弟,我怎麼會怪你呢?我隻怪自己沒有好好對你,沒有妥善地處理好這些事……”
“哥哥……”
我心中像是被針刺一般,感覺十分愧疚。我不知道為什麼明耽會待我如此好,如果是因為我的舊疾那大可不必了。
當年那些事,怪不得任何人的。
“你近年來性情變了許多,許是因了那病的緣故吧!姬阮說不可勞心勞力,你便會舒服許多。”哥哥一如既往地關心我,即使我曾經那麼地嫉妒他,甚至有些恨他!
見我不語,明耽伸手撫上我的麵頰,溫言說道:“連漫最是決絕的一個人,說放下便會放下的。當年那些糊塗事她早已放下,一心一意想著與你白頭偕老。卻不料你未曾放下……”
“你這般氣她,她陪你遊曆四國又算得了什麼呢?”
明耽的話猶如醍醐灌頂,糾結了這麼長時間,竟被他一下點醒,我當時便飛身去往譙笪山莊。
卻不料,眼見的會是一片焚毀後的廢墟!
譙笪一族滿門被人屠殺,我的連漫及其我那幾月不見的女兒都消失不見。那時隻感覺天地一變,什麼都變得模糊不堪。
我以為我失去了連漫及其女兒,悲痛欲絕!卻沒想到更讓我難以接受的事還在後麵……
我即將要失去明耽……
匆匆趕回雲南府,見到的便是病危的明耽。明耽隻字不提因何受傷,隻要求我好好活下去。
明耽知道我失去了連漫意味著什麼,明耽很害怕我會隨連漫同去。
我當時腦中混沌不已,隻想著我快沒有哥哥了,明耽說些什麼我也聽不進去。隻想生生世世地陪在他們身側。
“我死後記得要繼承雲南府,萬不可讓我雲南府自我們這一代沒落了下去……明然……”
“桓榮與文薑還請弟弟多加教導……”
見我不應,明耽生生提著一口氣與我耗著,最後還是蕭毓在一旁泣道:“弟弟就答應了明耽吧!”
我猛地搖頭,我不想!一點兒都不想!
“梓兒還活著……你隻有活著才能見到她!隻有活著!”明耽說道。
半晌,才轉頭愛憐地看了看蕭毓,言道:“看來今生是注定要負你了,但願來世我們能……好好相愛!我……再不……負你……”
蕭毓笑著道:“好,來世我們好好相愛!你不可再負我……”
“真是傻子……”
說罷,便闔上了眼。
我一震,看著明耽驟然闔上的眼簾竟有些站不住腳,往後退了幾步。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聽見自己恍然問著伏在明耽身上的蕭毓。
“嫂嫂,哥哥可是睡著了?你快點叫醒他,叫他告訴我梓兒在哪裏?叫他……”
蕭毓卻看了看我,說道:“連漫走了,明耽也走了,你說他們會不會在另一個世界相遇?”你說,沒有了我們他們會不會重新相愛?
“這一世,最初便是你負了明耽,其次,便是我……是我們兩人負了他們,累了他們於此世不能相愛……他們本該是一對琴瑟和鳴的伉儷……他們本該是……”
蕭毓的話語很輕,我卻一下被震住。
蕭毓一語中的那些我從不願去麵對的事,我想說些什麼,卻又聽她道:“他許了我下一世,可是對我來說這一世已經足夠了,下一世便還了他們……你說好不好?”
蕭毓望著我說了這句話,她的神色很是淡然,隻是臉上的濕意濃重。說完這句話便又伏在明耽的身上。
口中絮絮地說著往事……
“連漫在我之前便就遇見了明耽,他們二人相攜遊曆四國。那一日我正好出去遊玩,一眼,我便喜歡上了他。也許你不知道,我喜歡他正是因了連漫。明耽對連漫百般疼愛,那眼角眉梢處全是溫情。那時,我就想倘若這世上有一個人像他那般對我,存活於這世間便也無憾了。”
“我以為他們會成親,會好好地過完這一生,卻不料命運弄人……反倒是你娶了連漫……”
說到這裏,蕭毓才顫抖地伸手撫上明耽的麵容,顫聲泣道:“明耽知道事情始末,可也不願毀了你的一段姻親,卻寧願毀了自己與連漫……明耽是那般寵你啊!”
我心頭一痛,胸腔處翻湧著往事,喉嚨處存了話語,卻是一句也說不出。
“後來你與連漫成親,我在南國聽了還以為是他們二人……直到他來南國尋我,說是要娶我,問我願不願意。”
“我怎麼會不願意呢?哪怕……他娶我隻是為了你與連漫,那又有什麼關係?”
蕭毓的眼角處瞥及庭院中的金菊,笑了笑,說道:“明耽覺得對不起我,又從我父親那裏聽說我素愛金菊,這才為我種植了這一片……”
“我想著,總歸是好的,這些金菊見證了明耽給我的另一種愛……”
滿目金菊,心中卻是一片白茫,蹣跚著走向明耽,想要伸手拉他,手卻顫抖不已。我心中一急,忽地想起很久之前明耽曾對我說過,隻要是我想要的他都會給我。
這是明耽對我的寵愛啊……我不相信明耽就這麼走了,我要他活過來!
“你叫他活過來,叫明耽回來……”
蕭毓這次沒有回我,她似是睡著了。
我卻突地一驚,眼角瞥及她腹部的血色……
……
“原來死去的那個人才是我的父親……”可是,你又為什麼頂替了我父親的名諱?
“桓榮,我早已打算告知你真相,可是你還記得你三歲那年嗎?你有一次見了我便囔囔著喚我父親,我的心頓時便軟了。我想你還那麼小,就算我告訴你了,你又能記幾年?之後,便將錯就錯了……”
我不是不想疼愛你們,隻是……你們這張臉總是讓我想起明耽。想起他死去的那天,我就不能原諒自己。
卻沒想因為我自己的無心之失,導致我與你們之間竟然生了隔閡……
知道了這一切,謝桓榮反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竟漸漸也明白了謝明然心中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
謝明然蹣跚著身子走向廊台,目光遠眺,半晌才悲歎道:“活著的人才最是痛苦不堪,他走了,連漫也走了,如今隻剩我一個還有什麼意思呢?”
他是走了,卻剩下我一個人來收拾這個亂攤子……
“桓榮,如今你還認我這個父親嗎?”
“……可你不是啊!”
如果這樣的愛與你給連梓的愛不對等,要來幹什麼。
“過些日子,我與文薑再來南山拜訪您……”
如此,謝明然隻是頹廢一笑“……我在南山等你們。”說罷,看了看一側的連梓。
“梓兒,你今後可有什麼打算?”
連梓卻不言,隻愣愣地看著他,半晌才說道:“我陪你回南山……”
“那人呢?”
“他自有他的事,我陪你小住幾日再前去尋他亦是無妨的。”
“如此甚好!”說罷,兩人相攜離去。
……
“哥哥……”看著謝桓榮向前行去,跪坐在席上,低眉瞧著那兩盆植物。口中說道:“秋天這院中的金菊便要開了吧!”謝文薑心中驚疑不定,猜不到此時謝桓榮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唯一慶幸的是,他得知了真相……
謝文薑此時竟也是迷茫了起來,他這樣做是決定要做一個父親的責任了嗎?可是,他明明就不是啊……
到底又是為了什麼,哥哥明明已經快要不在乎了,他卻又這樣出現!
再也無法做到無視,謝文薑轉身奔走了出去。在城樓處截住了他,謝明然似是早已知道他會來似的早早地等候在那裏。
謝文薑此時顧不得什麼,幾步上前壓低聲音低吼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謝明然未料到謝文薑有此神情,一時神色也是不定。疑道:“你怎麼這樣問?作為父親,不應該正這樣做嗎?”
聞言,謝文薑更是怒極,白皙的臉上布滿憤怒,嘲弄“父親?嗬嗬……”眼神睞過連梓,笑了。
“是誰的父親?哥哥的?還是連梓的!”
話已至此,謝明然才驀然明白過來,原來謝文薑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了。謝明然忽地想到,自己好像從未了解過文薑,從未看透過。
文薑隻在乎桓榮,他隻在乎桓榮……
摹地想到什麼,謝明然臉色一變,厲聲道:“你竟會……”對桓榮存了那般心思!
聞言,謝文薑挑眉道:“那又如何?”
“桓榮一定不知道吧……”
謝文薑臉色一變,“我不會讓他知道的……絕不!”
謝明然伸手欲撫弄他的眉眼,卻被他躲閃了過去。半晌,才低聲言道:“那就不讓他知道罷了,你急什麼呢?”
半晌,謝明然才肅然道:“明耽是被人害死的,查了那麼多年,我隻知道此事與譙笪一族被滅門有關,如今你們得知了真相必然會去查探,還請到時別忘了告知我一聲,如今我隻有這事放不下了……”
謝文薑斂眉不語,眸光看向別處,隻點了點頭。半晌才說道:“不要將今天這事告訴哥哥。”
謝明然自是不希望謝桓榮知曉謝文薑的心思,便應了,想到另一事說道:“這城邑對桓榮可不比你差啊……”
言罷,轉身向著幾步之外的連梓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