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能不憶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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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虞本就愛你如命,……”
“往後,奮不顧身時,請你想一想她……”
梅朗最近總是會想起長襄對卬風說過的這句話,卬風這是要回來了吧!
——梅朗
……
最先到來的禮物自然是家主與夫人的了。
其後的人,雲淵一一看了,都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心下不由一驚,不知此事是好是壞……
長襄本是淡然從容的性子,見送禮的人來往不絕也不多言,隻在一旁看著。半晌才明白過來這是誰的傑作。
見雲淵麵露憂色,長襄遲疑道:“應該是義父放出的消息吧!想必前些日子我們拜訪了左閣的事傳到義父耳裏了……”
“再說,江湖再現‘公子襄’雲府也必是第一個知曉的……”
經長襄提及雲淵才猛然醒悟過來,想起之前長襄借助的是雲府身份之事。又念及雲府本身具有的江湖撰記本事,如今這一切恰好合理。
看著院子裏早已被眾人踩壞了的積雪,雲淵竟有種恍然若夢的感覺。沒想到隻是在這裏小住了幾天,竟也能這般闊然!
正打算收拾一下這些禮物,卻見指彧繞過廊道向著外麵行去。步伐顯得有些急匆,雲淵未曾見過這般的指彧,突地見到不禁有些怔然。
視線隨著他的身影而去,便看見廊道的盡頭站著一個男子。因站著有些遠了,看不清來人的麵容,隻見他身著一襲藏藍長袍。
正待細看時,卻恍恍惚惚聽見站在身側的長襄似在喃喃自語,口中好似說了一句什麼,又好似是一個名字。
聲音顯得有些黯啞低沉,雲淵也聽得不大清楚。
側眼看去,卻見長襄又在撫弄著手腕上的青玉手鏈,神情說不出的落寞。
雲淵不禁想到,是故人麼?
片刻指彧便轉身回來了,那男子緊隨其後。直待身影漸離得近了,雲淵才看清來人的麵容,心下卻是一驚。
怎麼是他?
梅樓樓主,梅朗。
身旁的身影一動,看著來人,啞聲道:“從容……”
梅朗微微一笑,將手中的錦盒遞與他麵前,輕聲道:“純熹……對不起,我回來得晚了。”
長襄此時心中又驚又喜,又痛又駭,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內心異樣的情愫,隻能愣怔地看著他。
接過錦盒,心中一點都沒有想象中的欣喜萬分。
抬眼望向身前的男子,長襄不禁想到不管他的出現帶給了自己多大的澀痛,多大的驚駭,不管是什麼禮物,都已無所謂。
隻要他肯出現就很好了……
隻要他回來了……就好了。
其他的,真的,都顯得無所謂了……
“你不打開看看嗎?純熹。”
梅朗依舊像往日一般,溫和地望著長襄,輕柔地說道。
長襄不禁一怔,下意識順著梅朗的話語緩緩推開了盒蓋,便見盒中放著一對玉佩流蘇,玉佩是上等的青玉,青玉上的東西雕刻得十分精致。
長襄瞳孔一緊,不禁想起當年兩人初次相見的場景來。那時,他的右衽處亦是懸掛著這樣的玉佩流蘇……
梅朗的禮物很簡單,長襄卻是忽地不太懂了……
梅朗站在一側看著這個三年未見的少年,不由感慨萬分。初見長襄,隻覺長襄一副天真可愛的樣子。沒想到才三年未見,時間竟已讓當年不諳世事的小公子成長為一個隱忍卻又聰敏的少年了!
斂起了原本的性子,學會了隱藏最真實的情緒,變得不再像長襄……
不再像當年那個在連虞庇佑下的長襄……
看著那與連虞相似的眉眼,竟恍如隔世般。原來看到與連虞相似的眉眼時,心中某一處還是會悸痛不已,若是連虞還在就好了……
……
梅朗專為長襄而來,在此陪了長襄三日,三日後便離去了。離去那日,天已漸漸放晴了。積雪正在慢慢消融,似乎離春天也不遠了。
梅朗走的那天,雲淵在長襄的眼中看到了不舍。一向淡然的長襄,竟也會問出“這世間最令人不舍的便是離別嗎?”這樣的一句話。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梅朗也看得出長襄的不舍之意,但有些事還是要親自去完成。梅朗答應了長襄,隻要事情辦完就會回來的。
長襄雖然知道梅朗如今肯回來,便就不會再離開。但是長襄心中卻沒有多大的底,隻怕自己的時間不夠。不知道還能不能去一一實現心中所想,比起生離,長襄更害怕死別。
雲淵心中顧慮頗多,在長襄身子這件事上始終不願多說。幸得沈流年時而不時會來此一聚,長襄也暗下問過沈流年。
沈流年聽了隻沉默不語,隻是囑咐多聽取雲淵的醫囑便是最好的了。當下長襄也就明白過來了,雖是早已料知的結果,但是心中還是避免不了失落一番。
尤其是想到未來之事,更多的是不舍。竟是不敢想象倘若真有一日自己去了,誰將陪在父母身邊盡孝,指彧又該如何?答應了連虞的事還能不能做到?……
關於自己的身體,長襄並不打算告訴梅朗。隻想著有朝一日,待諸事都了,梅朗也能一身輕鬆地離開。過著那瀟灑無拘的快活日子,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什麼事能教他心中牽掛才是最好的。
更何況,楚卬風還沒有出現呢。
這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
梅朗想知道連虞身死的真相,楚卬風隻會比他更甚。沉寂了三年,是時候重提舊事了。
……
在這裏呆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冬日緩緩過去。長襄一行人也即將要前往雲南府,尋找那殘破的布帛。
他等得,有人也等不得了……
再說,此時雲南府應該是一片春意盎然吧!腦中不由得總想起連梓房中的那首小詩。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有些路段積雪還未完全化盡,車程也就慢了下來。一路上,隻聽得車輪滾滾的聲音以及那偶爾飛過的寒鴉。
林間偶爾有積雪從樹梢滑落,“啪”的一聲打在地上。愈發顯得此時寂靜無聲,冬日畢竟尚未完全退去,寒風依舊淩厲刺骨。加之正是化雪時,這溫度便愈發低了起來。
那頭頂的太陽也不能消去一絲半點寒意。
雲淵放下手中的醫書,看向坐在一側的長襄,低聲問道:“可是哪裏不舒服?”
長襄微搖了搖頭,反而問道:“聽聞你未到山莊之前,曾居住在南國,南國是不是真如前人所言是一副‘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的大好風光?”
“南國嗎?……”雲淵略一沉吟,神色微微柔和。
反問道:“因何有此一問?可是因了連梓?”
長襄微微點了點頭,語氣輕緩道:“表姐雖是譙笪一族後人,但畢竟冠了謝家的姓氏。終有一日是要回來的,我曾數次在藏書閣中翻閱古籍,莫不是稱讚江南美景之語。”
頓了一下,伸手挑起一側的窗簾,續道:“但終歸是前人所言,未曾親眼見過,心中終是有些遺憾。”
順著長襄的視線望去,便見那窗外依舊是一片銀裝素裹之景。雲淵也不由得長歎一聲,低聲吟道:“雲雨已荒涼,江南春草長……江南的確美不勝收,不過我亦有三載未歸,江南如今是個什麼場景我倒是不敢妄加評說了……”
三載未歸麼,長襄心想若不是自己累了雲淵身在譙笪山莊三載,想必雲淵此時正當在江南恣意瀟灑地過活著。
視線瞥及雲淵眼中那一絲留戀之意,腦中不免多想了幾分。心思百轉處,下意識回了一句。
“待諸事一了,你也就能回去了……到時,隻怕表姐亦是……”
“長襄!”聞得長襄下意識說的此話,雲淵隻覺得心驚。不由出聲打斷了長襄未完的話語,不想再言及。
長襄隻是一笑了之,雲淵不願提及長襄也就止住了話題。
半晌,覺得馬車裏雖暖意十足,但總是令人昏昏欲睡。想了想,便去外麵陪著指彧了。
指彧隻是伸手攬緊了長襄身上的衣裘,便坐在一旁不再言語。
雲淵微挑了簾子,看了看他二人,眸光微顯迷茫朦朧。放下簾子,重新拾起醫書,卻望不進任何一字,伸手撫了撫眼角,心中歎著呢喃了一句:“等春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