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等風來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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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諳,是我給自己取的小字。取自那個美麗的地方,南國……
    關於我的父親我記得的已經不多了,如今能記得的也隻有娘親時常念起的那首小詩“江南好,風景舊曾諳。”
    翻來覆去惟有此二句,後漸漸識得詩書,始明這詩還有這麼一句“能不憶江南?……”
    可我卻再未踏上過當年的土地,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近鄉情怯的情感。
    似乎隻有遠離那裏,我才能灑脫的活著。又似乎,隻有回歸那裏,我才可以此後再無羈絆……
    ——譙笪連梓
    ……
    轉過廊道,遠遠地便看見容卿所居住的屋子還閃著燭火。沈流年不禁頓住腳步,就這麼遠遠地望著那處。
    眸光深遠……
    借著廊外微弱的燭光,依稀能瞧見那淅淅瀝瀝飄轉的雪片。
    風雪漸緊,寒風從廊道中直直撲麵慣來。沈流年竟也不察,隻癡癡地立著。眾多瑣事於腦中混亂不堪,思及容卿腿疾之事時腦中摹地閃過長襄那張淡定從容的臉。
    指腹撫著傘骨,垂下眼簾長長呼出一口氣來,才拾步步著那燭火處行去。心中卻是想到,長襄與容卿竟都是那般獨絕的人物,看似隨性不羈,實則最是重感情之人。
    也隻有這樣性情的人,才最是放不下,才最是傷得最重。
    不輕易拿起,……輕易放不下。
    隻是,兩人終歸是不同的……
    容卿這般的人,對於感情一事也隻是一時想不開罷了。更何況身為容家的人,容老爺子又豈會任之隨性而來?
    今夜無眠,想必是容老爺子有所行動了吧!
    行至簷下,闔上傘立在一旁。還未敲門便聽見容卿的聲音自裏傳來。帶著以往的隨性。
    “進來吧……”
    如此,沈流年不禁想到容卿可是早已知曉自己此時會來,還是……眉心微皺不待多想,推門進去。
    兩人寒暄了一番,容卿才緩緩問道:“可是去見你師兄了?”
    沈流年一笑,也不言語隻點了點頭。拾步走至他身旁半蹲著身子,抬手搭上他的脈搏。
    目光落在兩人的手上,容卿眸子一緊,不經意道:“聽聞你與你師兄感情很是要好,想必未下山之前你們二人經常相處於一塊探討醫術吧!”
    憶及前事,沈流年感觸頗深,輕聲回了,“倒也是如此……隻是師兄畢竟是師兄,他的醫術師父亦是常常誇讚的。”
    “是嗎?”
    容卿側眼看他,眼神中透出一股豔羨之意。續道:“這世間諸事不易,倒不想竟成就了你們這段兄弟情。”
    頓了頓,容卿似是想到什麼一般,語氣中頗有些感慨道:“……流年,你可得萬分珍惜才是啊!”
    沈流年一怔,不知容卿為何有此言論,一時抬眼看他。竟窺見了那來不及隱藏的豔羨之意,心中莫名一顫。
    見沈流年怔然地望著自己,容卿才驚覺自己竟是一下失神了。忙斂起神色,轉而問道:“我這雙腿何時能見好?”
    聞言,沈流年收回了手,將視線收回,垂著眼眸淡淡道:“你這腿本就傷勢極重,之前又不好好調養,加之你……”
    緩了緩,閉口不言前事,“怎麼也得半年有餘,若是要恢複到之前的靈活度還是需要更長的時間,不用憂心此事。”
    我會在你身旁,直待你傷好。這些事隻要我一人想就夠了……你想要朋友,我願做你的朋友,隻為還你當年救我的恩義。
    望著沈流年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容卿心中莫名地安詳,半晌才道:“那就有勞你了,流年……”
    “你想要爭奪四府之主嗎?”想了想沈流年還是忍不住問了,既然已經決定要跟隨在他身側為他醫治腿傷,那麼這些事就不可能要置身事外了。
    容卿神色坦然,回道:“並不想……”
    “可是,江湖哪是我說了就算的呢?我不去爭,並不意味著我就能全身而退。總歸是有人引著我向前走的……早年在江湖立足,小有名氣,卻不想竟是為今日埋下如此禍端,終是難以脫身!”
    沈流年不禁怔然,終於要開始了嗎?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沈流年的心中總覺得容卿不該是這樣的一個人。
    不該過著刀口舔血、爭奪大位,不該參與在那些爾虞我詐、波雲詭譎的陰謀中……到底是逃脫不了身為容氏的責任。
    沒有辦法相勸,沈流年隻得低聲言道:“總之,我陪在你身旁就是了。”
    容卿心中摹地一軟,也不再言語。隻低頭凝視著手中之物。
    “我倒是怕有一日會累你不止……”容卿低聲喃喃道。
    沈流年沒有聽清,正想問得仔細些時卻瞥見他的手中隻握著一白玉簪。
    乃是女子之物,腦波一轉,沈流年不禁想起之前江湖上的傳聞來。
    ……英雄難過美人關麼?
    燭火茲茲作響,燈光亦明明滅滅。兩人心思各異,卻皆想著同一件事。
    ……
    自那日沈流年離開後,長襄也不再離開小居,每日就與雲淵呆在一起。偶爾向雲淵詢問一些藥理,偶爾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廊道口發呆。
    雙眼靜靜地盯著手腕,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指彧有一次見了也未說什麼,隻是在看到長襄手腕上的青玉時神色微變。眉心皺得深沉……
    望見那青玉,指彧不由想起長襄第一次偷偷出莊之事來。
    那日長襄不見,指彧心急如焚輾轉於市集各處才在一鋪子麵前望見發呆的長襄。順著長襄的視線望去,隻瞥見一襲藏藍身影遠去……
    事後指彧也沒有相問此事,長襄更是什麼也沒說。這件事便也就漸漸過去,再沒有人提及,直到那個人的出現,指彧才始明個中牽扯。
    指彧偶爾出去買一些生活用品,回來後也便一個人默默地在後院練劍。這樣的日子不由讓雲淵覺得似乎還身在譙笪山莊一樣……
    沒有人開口詢問接下來的打算,一切似乎都隨長襄的心意而定。加之指彧與雲淵二人都覺得難得長襄可以如此輕鬆地過一個冬天,便也不多言。
    期間,沈流年偶爾來之。大多時候都是在與雲淵探討醫理,偶爾也與長襄下一局。日子也不覺得無聊。
    大概是沈流年也覺得詫異,偶然問了一次。
    卻聽長襄隻淡淡回了三個字:“等春來……”
    長襄不願多說,沈流年也不好多問,至此話題止住。
    這日,風雪漸漸止住。竟是有些微陽光透過厚重的雲層投射下來,照得人暖意洋洋的,心情也隨之開朗許多。
    這幾日閑著無事,長襄倒是養成了午休的習慣。待長襄睡下後,雲淵放下手中的藥草。
    摸了摸懷中的東西,向著指彧平時練武的那地方去了。
    眼角瞥見雲淵行來的身影,指彧身體一個回旋,帶著墨袍在風中飛舞著。手腕一用力,緩緩收回了劍。挑眉望著雲淵,低聲道:“有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雲淵微嗤道。
    指彧也不回他,隻站在方步之外看著他。眸光微動,瞥見雲淵從懷中掏出一物來。正是那日在市集上長襄買回送與他的物事,心思婉轉間,指彧也就明白了雲淵的來意。
    “長襄在改變了……”
    雲淵揀了一處坐下,抬眼望向指彧,如是說道。
    聞言,指彧竟是微不可見地一笑。雲淵被這一笑晃了眼,腦中頓時一片空白。雲淵想不明白,不,應該是這樣說,雲淵未曾料過,原來,指彧竟也是會笑的!
    看著站在身前的這個墨袍男子,雲淵一下有些失語。隻聽得他道:“你錯了,長襄從未變過。他隻是在慢慢長大而已……”
    雲淵一怔,聽他續道:“長襄最是聰明,見到了新鮮的玩意兒總是難免要細細詢問一番。以前生活在山莊,不管是見識到的還是學到了都太少了。隻有在這個充滿了新奇的、視野曠達的天地裏,長襄才能真正做回最真實的自己。”
    說著,眼眸忽地一緊,語氣中夾雜著令雲淵窒息的無力,幽然歎道:“也隻有在這個充滿了複雜的江湖裏,長襄才能最終長大……”
    “成為譙笪家的家主……”
    聽得指彧一席話,雲淵早已僵住。一雙手緊緊地握著那錦袋,關節處隱隱發白。
    心中微微一諷,暗歎指彧果然是最了解長襄的人啊!
    指彧之所以會有此一說,全是因為前些日子長襄與指彧逛了夜市的那次,長襄第一次給雲淵帶了禮物。
    之前,長襄世事不諳未曾注意到這些,還是在市集上聽見有人言及此,心中一動才有了這個主意。
    雲淵雖也是個聰明的人,但卻未曾想到這一層,故而有此疑惑。
    現在聽指彧言明,心中才漸漸明白過來,隨之心間覆上的卻是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人澀澀發堵。
    將錦袋放回懷中,腳尖踢著足下的積雪。緩緩問道:“長襄生辰將近,可有什麼打算?”
    “順其自然。”
    指彧墨眉一揚,挑眉說道。
    隻一瞬間指彧又恢複到了之前冷漠淡然的樣子,雲淵嘴角不由抽搐了一番。
    按理說此次生辰自然是與以往的不同才對,可指彧的樣子也太淡然了……雲淵都要懷疑這到底是不是長襄十五年來第一次在外麵過的生辰了。
    當下也未曾多想,卻不妨指彧從來不說無厘頭之話。在長襄生辰的當天便先後有人送禮來,認識的不認識的皆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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