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果然發燒了之後不知為何有些沮喪。胖子風風火火的出門給我買藥，我則一個人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離開杭州前我燒掉了自己的號碼，家人沒可能知道我在哪兒，唯有和三叔。我深知瞞不下去，便清楚的告訴他我和胖子出門散心，記得臨走前他隻是深深地看了我半晌，一絲歎息在我轉身後氤氳出來。我知道他很難過，其實我也是。
    然而他難過的是在我眼中無關緊要的封建香火。
    而我……
    找不回來那份記憶，我也很難過。
    夢裏不知身是客，我卻在夢中也看不清那個人的麵容，隻知道依稀是個修長的剪影，不笑。看著我的眼神卻浸透了柔和。
    那是我在遇到王胖子前丟失的記憶，十六歲那年出門一趟，回來便不記以前發生過什麼，如果不是細細碎碎的兒時記憶，我甚至連自己叫吳邪都不清楚。沒有人明白失去一部分記憶是件多麼讓人不耐的事情，無關乎完整與否，隻是冥冥中有什麼告訴我，那段記憶裏的某些東西對我很重要。
    陽光透過木窗的縫隙碎在牆上，將米白色的牆壁氤出些黃色。
    我分明記得自己愛陽光，卻總是生活在陰雨裏麵。事實上，我的人生除了陰雲密布，幾乎沒有任何可以稱為晴朗的記憶。
    塑料袋子摩擦的聲音伴隨著一陣緩慢的腳步聲，我以為是王胖子那冤家來了，便啞著嗓子笑說他還知道我死活啊。
    看到的，卻是麵無表情的悶油瓶。我有些尷尬，打著哈哈說我不知道對不起。
    想來那次他拋下我一個人離開也是情理之中，可偏生我受不了這個便一直和他賭氣到現在。
    也不知怎的，不過認識幾天。我卻對他卻很是放心。胖子說我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對放在心上的人太任性，我知道他是嫌棄我對他太苛刻，可我偏偏想起悶油瓶。
    為什麼，我不知道。我搞不清楚太多東西，記憶，人生，還有坐在我麵前的他。
    所以我隻是乖順的接過他遞來的水杯喝下藥。
    腦子被燒的暈暈的，眼睛也跟著模糊起來，悶油瓶的眉眼那麼觸手可及卻又朦朧迷蒙，像他給我的感覺。
    一團被罩子蓋住的火焰。
    回過神來我差點沒被自己給嚇死，指間涼薄的溫度提醒我現在正在撫摸悶油瓶的眉眼。
    觸電般的收回手，我用笑掩飾尷尬。
    “小哥……對不起啊，我腦子不清楚。”
    他沒理我，隻是盯著我看。眼神平靜無波，卻泛著幽幽的光，我被盯得發了毛不自覺的往後退。也不清楚麵對一個男人我身為男人的自尊何處盾形。
    胖子及時出現打破了僵局，我看到胖子手裏提著的袋子猛的一震，心裏酸澀異常。
    悶油瓶，他實在沒必要對我這樣。
    胖子見我沒反應，臉上的神色，在看到坐在我床邊板凳上的悶油瓶後，也跟著不正常起來，打著哈哈說想起有點事閃出了房間。
    我突然有一種被拋棄了的無力感。
    “小哥……你看咱們都是爺們，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在意我剛剛的行為了唄。“
    見他神色沒有變化我以為他還在在意我剛才的舉動。卻誰知悶油瓶微眯了雙眼靠過來。
    這個距離，我甚至能數清他眼瞼下微翹的濃密睫毛。還有他鼻尖呼出的若有若無的溫熱氣息。
    原諒我無法正常看待這樣的曖昧，所以伸手推開了悶油瓶。力度不大卻足以保證我的安全。
    和他拉開的距離卻莫名讓我感到空虛，腦海裏被我反複壓抑的意識在掙紮著告訴我，吳邪。拉著他不要放手。
    他眼眸的顏色驟然變深，似乎對我的舉動很是不滿。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竟然能從他這微妙的眸光變化來推測他的滿意與否。我們不是才認識不久嗎？
    隻是一瞬而已。
    不過一瞬而已。
    我突然這樣安慰自己，繼而閉上雙眼期待著他快些離開。我也不清楚自己在緊張些什麼，我隻知道隻要我睜開雙眼對上那眸子，就會有一種心中的秘密無處遁行的感覺。
    悶油瓶依舊沒有響應我心中的期待，臉頰被冰冷的手指摩挲時，我硬是沒睜開雙眼任憑耳朵泛紅。
    “吳邪……“
    明明再慣常不過的兩個字，當它從我的雙耳流入心中時，卻分明發覺有什麼衝破了囚籠，一線天開。
    是了，我對他的那種莫名的熟悉。
    聲音，觸碰，還有他若有若無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