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譚說：“你就扯淡去吧，叫你們的人快點。”
    霍偉民說：“現在全社會可都是盯著您，說不定就要在路上一槍把您崩了，我們這不也擔心嗎！”
    蘇子譚冷笑了一聲：“就您這張臭嘴，我本來能活到老，也要英年早逝了。”
    霍偉民打著哈哈：“那不敢，那不敢，蘇先生英年才俊，霍某可不敢當這個千古罪人。”
    蘇子譚冷笑了一聲：“怎麼不敢當這個千古罪人，我看你就算當了什麼千古罪人，也是自己自願的吧？”
    霍偉民說：“你死了，我有什麼好處沒有？”
    蘇子譚說：“你沒有好處，也沒有壞處，不是嗎？”
    霍偉民從嗓子眼裏“嘿嘿”了兩聲：“那蘇先生可真是錯怪我了，霍某雖然混蛋，可也絕對不是亂來的人，我若是想害你，還至於當初大費周折的把您請到我們這邊來，費時費力，不是？”
    蘇子譚氣哼哼的靠在了沙發上，嘴角勾起一個可疑的弧度：“你有意思，你說的都對，我講不過你，我認輸，好了吧？”
    霍偉民依舊笑著：“蘇先生，我這不是講理是嗎？”
    蘇子譚說：“你講理，你說的都是，反正我現在在你們手裏，要殺就殺，要剮就剮，我知道，我是沒有理由跟你們提要求，可是蕎楚是我的親人，我有權利去探望他。”
    霍偉民說：“您一直要我們保護他，您看這人不是來了嗎？”
    蘇子譚幾乎要哭出聲來，好在忍住，用笑容掩飾過了：“失血過多，重症，搶救，霍先生，我請你們照顧他，不是這樣照看的！”
    霍偉民還是笑著：“蘇先生，您這就不怎麼講理了，您想想，人又不在我們手裏，究竟是誰要暗殺他，我們也不知道，連他的蹤影我們都追蹤了這幾天才追蹤到，您說……”
    蘇子譚硬聲說：“是，我是不應該讓你們去救他的，我真是病急亂投醫，是我忘了，你們根本就不是救人的，是殺人的，暗殺靠你們，救人可信不過。”
    霍偉民不想和他吵這個架：“是是是，您說的是，我們的失誤，到時候也給您一個交代。”
    蘇子譚說：“他要是有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他“啪嗒”一聲放下電話，該說的也說了，該罵的也罵完了，可是心裏一點都不痛快，他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可是他就是一點都不痛快。
    簡直瘋了，他心想，自己竟然會相信霍偉民這樣一隻老奸巨猾的狐狸，可真是高估了他。他知道自己是個搞技術的呆子，對於政治這種東西基本上是一知半解，可是他也不希望自己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這讓他很不快活。
    他放輕鬆自己的身體，努力想讓自己的這一口氣調整過來，可惜失敗了。哪有人有那麼好的素質，眼見著自己跌摯愛說不定就要死了，還能神色坦然精神麻木的坐在家裏等。
    他如同一隻熱鍋上的螞蟻，焦躁從心升起。
    窗外忽然傳來了一聲鳴笛，他整個人都舒坦了，急匆匆的就站起來，朝著門外衝去。
    他想起幾天前錄製新聞的時候，他一聲不吭僵笑著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聽霍偉民在那裏糟扯，說什麼蘇先生是個青年才俊，是他們的福星，是民族未來的希望。
    他們把金玉藏在匣子裏，暴殄天物，就是這麼玩的。
    這是他不禁懷疑，霍偉民究竟是想讓他死還是想讓他活。
    就算是死，也不是現在死，他知道，現在他要是死了，霍偉民肯定哭的比誰都難看，可是霍偉民也鐵定了不想讓他活太久，他就是一枚定時炸彈，他自己也是知道的。畢竟霍偉民是個異形人的圈子，而他是個普通人，是壓製了異形人好多年的混蛋。就算他不想，也知道霍偉民的手下，還不知有多少個人對他虎視眈眈，想要立馬就宰了他。
    可是他想，霍偉民總不至於因為自己，去傷了蕎楚那樣的一個好苗子。
    提到蕎楚的時候，他甚至都能看到霍偉民眼裏閃耀的精光。蘇子譚不知道蕎楚的存在究竟是怎樣的，但是從資料上他發現，大部分的異形人，都是和異形人通婚的，異形和普通人的混血，由於不能改變自己的外形，卻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因此叫做“異能人”。大部分的異形人和普通人生出來的孩子，不是夭折就是殘疾，像蕎楚這樣身體康健又活到這麼大歲數的，實為罕見。
    據說異能人比異形人的實力更要強大的多，而且在血脈發作的時候不會有外表上的改觀，甚至可以殺人於無形。
    霍偉民給他叫來了一個車隊，蘇子譚隨便上了一輛，剛進車門，就被兩個人一左一右的包圍住了。
    “至於嗎。”
    前座副駕駛上的人不動聲色，遞過來一張報表，蘇子譚冷眼看了一下，眼珠子差點沒有瞪出來，上麵記錄的都是要殺他的人和組織，其中有不少電影中才會出現的“賞金獵人”，賞金甚至有高達二十萬金，他吃一頓正常的飽飯也隻需要十金，委實讓他震驚。
    “我有那麼值錢嗎？”他笑了笑。
    “您和我們合作，在他們眼裏已經算是叛徒，所以……”
    蘇子譚輕輕“哦”了一聲：“是嗎，是叛徒嗎。”
    他有些傷心，竟不知道究竟何去何從。現在全大陸都是淩亂的，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應該怎樣做，現在各大組織都提到了明麵上，誰都虎視眈眈的盯著執政黨的位置，誰也不知道哪方麵才是正義。
    蘇子譚不喜歡問這些人世間的事情，他總覺得浙西而無味的爭執和他沒有多大的關係。
    副駕駛上的人輕聲說，卻依舊中氣十足：“蘇先生，我麼也是為了您的安危著想，請您不要多介意。”
    蘇子譚搖了搖頭：“我不介意，這裏挺空的，我隻是有些著急。”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這句詩，說的是遠離了自己的故鄉，等到回去的時候，更加惶恐了，不敢問路上的鄉人，故鄉究竟是怎樣的。他沒有故鄉，很難理解這個意思，但是他知道，明明蕎楚就在眼前的這家醫院裏，他就是不敢進去。
    他怕看到蕎楚猙獰的傷口，縱橫的傷疤，憔悴的一張臉，兩頰深陷的肌肉，他無聲無息的靜態，他更怕自己一進去，就有人衝上來跟他說：“節哀。”
    他定了定神，跟自己說，蕎楚不會死的，蕎楚不會死的。
    淺綠的牆壁土的掉渣，醫生護士們統一穿著淺綠色的大褂，也是土的掉渣。蘇子譚這輩子沒有怎麼進過醫院，因為討厭那種消毒水的氣味，把人的死氣活氣都掩蓋了，統一成了沒有生氣。
    蘇子譚有些猶豫，可還是上了樓，忽然被人攥住了手腕。
    蘇子譚一抬頭，是一個蒙著口罩的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蘇先生，久仰大名，您是蕎楚的第一聯係人，是嗎？”
    兩旁的大漢想攔住他，可是無奈這是個醫生，隻好任他把蘇子譚拉走了。
    這裏是醫院，他們不敢放肆，大陸上對醫院的管理格外森嚴，都是民兵，和他們這些組織派別什麼的沒有關係：“蘇先生請小心為妙。”
    “這裏是醫院，我就算想害人，也吃不了兜著走。”
    蘇子譚渾渾噩噩的被殺出來的醫生拉進了辦公室，眼前的人扯下了口罩，他也看不清楚那張臉“霍偉民本想帶人來暗殺他，被我們攔住了。”
    蘇子譚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驚道：“什麼？”
    醫生笑了一下：“您深陷在局中，可能自己察覺不了。霍偉民不希望您為別人所用，他自己也看您不順眼，想除了您，可惜害怕殺了您這樣一個重要角色，會對他們不利。”
    “蕎楚不是他們的人嗎，為什麼要殺他。”
    醫生微笑著：“哦，是嗎？您是這樣認為的？”
    “他們是異形人的組織，為什麼要傷害蕎楚，蕎楚不是他們一類人嗎。”
    蘇子譚像是在懸崖邊，想要拚命抓住一根稻草，抓住了醫生的袖子：“他不是很厲害嗎？”
    “那……他有危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