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總。”許華一臉陰霾地踏進段靈一的辦公室。
    “我交代你的事辦好了？”段靈一斜靠在辦公室的沙發上，臉朝向窗外說道。
    許華點頭，“段偉私自挪用公司公款投資，所有虧空在賬簿上做了手腳的證據，我們已掌握大半。他現在已是日落西山，隻要我們發力，就有9成的把握，拉他下馬。”
    段靈一聽了冷笑一聲，“但是？”
    許華麵色更加低沉，“段偉和歐陽總裁最近交往慎密，聽說除了促成您和歐陽小姐的聯姻之外，還承諾了一些集團內的股份。條件就是，將他推到段氏企業當家的位置。”
    段靈一笑容更深，周身都散發出冷冽的寒氣，“現任當家是我爺爺，就算叔叔他想做什麼，還不是那麼容易的。”
    “段總，和歐陽小姐聯姻的事情，明天就會在各大媒體公布。是段董事長默許的。”許華說。
    段靈一眼簾低垂，“爺爺同意的？看來歐陽那老頭，的確有了什麼不得了的砝碼，連爺爺都開始顧及他們。”
    “段總，需要我壓一壓媒體嗎？”許華問道。
    “不用了，不過是訂婚，沒什麼大不了的。”段靈一目光仍舊望著窗外，“有年曉的消息嗎？”
    “暫時沒有。從學校那邊得來消息，年先生，無限期被迫休學了。”
    段靈一蹙眉，回過頭來。
    “和這張照片有關。”許華遞給段靈一。
    段靈一接過來看了眼，“合成照片，技術不錯。騙騙別人就算了，騙我還差遠了。是喬曼妮出國前的傑作？”
    許華點頭，“發散得很隱蔽，都是私人傳送，近期事情慢慢擴大才讓學校知道。學校看事態發展得不好收拾，於是找到年先生，明著是休學，其實有勸退的意圖。”
    “哼，這件事年曉明顯就是受害者。這學校居然想讓他來承擔責任，真以為他背後沒人，可以任人欺負了嗎。學校裏是哪個做決定讓年曉休學的，把那人撤下來吧。”段靈一麵無表情地注視著照片，“所有的照片都收回來，傳播照片的源頭揪出來。以及，喬曼妮的父親，她女兒做了這麼多小動作，他也差不多也該吃點兒苦頭了。”
    “段總，年先生很有可能是回老家了，我已派人過去尋訪，明日就會有結果。”許華接著說。
    “嗯，知道了。”段靈一端起桌上的酒杯。
    許華麵露擔心地說道，“段總，您今天似乎也沒有進食，這樣身體會扛不住。我去準備，還請您多少吃一點吧。”
    段靈一神色暗淡，“沒胃口。”
    “段總，年先生要是知道您這樣不善待自己，也會很擔心的。”許華勸道。
    段靈一自嘲地笑了聲，“他要是真擔心我，就不該躲著我。”
    “段總……”許華還想說什麼。
    段靈一擺擺手，“下去吧。多觀察著爺爺那邊兒的動作。”
    “段總，有件事，不知該不該向您報告。”許華猶豫著。
    “什麼事。”
    “在照片風波爆發時，年先生蹭在家附近見過一名男子。”許華說，“我也是昨晚看了保鏢的報告書才知道的，那個人，似乎就是段偉。”
    段靈一太陽穴一陣頓疼，“你說什麼？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現在才報告！”
    “段總，保鏢被下達的命令，也是隻有年先生受到威脅時才需要緊急報告。段偉那次見他，隻是說了會兒話。所以狀況隻寫到了報告書裏，我也是剛看到。”
    段靈一手握成拳頭，骨節間嘎吱作響，“年曉離開時，耳朵上的耳釘是被人硬掰下來的。如果年曉在我叔叔手裏……”他不敢再往下想。
    “段總，我立刻派人去調查。”許華說。
    “先別動！”段靈一製止他，“要是我們這邊動靜太大，萬一年曉在他手裏，會被藏得更深。表麵上不動聲色，在背地裏去暗訪。勢必要把他給我挖出來。”
    許華應聲下去。
    段靈一起身走到窗前，一手撐住窗邊，臉靠近窗子，玻璃上映出他俊俏筆挺的鼻子，淩厲的劍眉，一雙眼睛望著遠處。
    “年曉，你到底去了哪？”他喃喃道。
    段靈一又想到那晚年曉衝著自己的笑，那麼深刻，那麼明豔，美得讓人痛苦，讓人憐惜。他捂住胸口，每次想到年曉的那張笑臉，段靈一都會覺得胸悶難耐。什麼東西壓得他喘不過氣。
    每個繁華的城市，都有著與光鮮亮麗相對立的一麵。在陰影裏，也生存著那些頑強卑微的人們，也是這巨大城市運作的一部分。隻是他們太過不起眼，很容易就被忽略了。
    年曉存折裏的數字非常可觀，當然是段靈一的傑作。除了每月定格的錢，段靈一有空時總會找借口往他賬戶裏打些錢進去。美其名曰是生活費或兩人的夥食費，讓他先存著。可實際上，根本用不著這麼多錢。
    年曉盡量不用這些錢，平時也是有空就打些零工，當當家教或者在學校圖書館做做義工之類的。
    現在用自己努力賺的錢，租一間小屋子，還是勉強可以的。
    “小夥子看你幹幹淨淨的一個人，是過來S市打工的嗎？”租房的房主是一個胖大嬸，腰間老是綁著一條圍裙。
    “嗯。”年曉不願多說，轉移話題道，“這間屋子，挺不錯的，我，我就租這裏了。”
    “哎呦，那好啊。雖然沒有浴室，但是至少有廚房，開個灶什麼的是可以的。這是棟舊樓了，沒有那個條件。你要是想洗澡啊，離這兒不遠就有公共浴室，平日裏也沒什麼人，你往那條路走，就到了。”大嬸指了指外邊。
    “好的，那我就，先租半年吧。”年曉說。
    “好好，租房合同啊在這兒，這房子就是我的，我也不要什麼中介，不搞那些有的沒的，我家就住旁邊兒的那棟房子裏，有什麼事兒，你就找我吧。”大神熱心地說道，收了年曉的押金和三個月房租，一搖一擺地走了。
    年曉拎著自己的一小包東西，坐到床上，環顧四周，‘雖然房子簡陋了些，但好在還算安靜。以後再缺什麼，再買吧。不過要快些找個地方打工了，不然錢要不夠用了。’
    花了半天時間，年曉把屋子簡單打掃了一遍，又在附近的超市買了些日用品。
    這是一片比較老舊的居民區，附近有個幼兒園，不遠處也有個集市賣瓜果蔬菜。離市區有段距離，公共交通就隻有幾輛公交車。
    年曉出去買一趟東西，很快找到一個兼職。在小巷子裏，有個小書店，泛黃生鏽的招牌看板，低矮的房簷。推開門進去，裏麵是堆滿書的世界。
    不過是最不起眼的角落，卻放著滿滿的外文書籍，名家的著作更是數不勝數，旁門左道的本子也有不少。
    年曉站在這裏就像入了迷，怎麼也看不夠。
    “年輕人，你是在找，什麼書？”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
    年曉猛地回頭，發現一位滿頭白發的老者，就坐在一堆書中，臉上戴著老花鏡，疑惑地看著自己。
    “對，對不起，我隻是，隨便看看。”年曉忙說。
    “哦，那你慢慢看，沒關係。”老者站起身，捧著一疊書，朝著旁邊的書架走去。一步三晃。
    年曉忙上前幫忙，“是要放在，這邊的書架上吧，我來幫您。”
    這一幫，就忙到晚上。
    老者很是欣慰，“年輕人，多謝你幫忙，耽誤了你一個下午的時間。”
    “沒什麼，我很喜歡書的。讓我在這裏呆上一天，我都不嫌累。”年曉擦擦臉上的汗，“不過，您這裏，的確是該，收拾收拾了。我明天再來，幫您。”
    老者摘下臉上的眼鏡，“這怎麼好意思，你白天也是很忙的吧。”
    “其實，我還沒找到，工作。所以沒關係。”年曉說。
    “既然這樣，那正好，來我這裏兼職怎麼樣，雖然錢，可能沒多少。”老者提議道。
    年曉立刻點頭，“好的，我當然願意。”
    老者點頭，“我其實本來就有打算找個人來做兼職，隻是沒什麼人願意在我這小店裏耗時間。看你剛才那麼勤快，我覺得很合適。既然咱們雙方都沒有意見，那從明天開始你就過來吧。工資，一周結算一次，怎麼樣？”
    “好的，老爺爺，我該怎麼稱呼您？”年曉問。
    “我的舊友喜歡喊我阿正，你就叫我正爺爺就好。”老者說。
    “好的，正爺爺。明天見。”
    就這樣，年曉順理成章找到了一份兼職。
    買了點菜，回家，簡單做了個飯。
    年曉的手機已經好幾天沒開機了，索性就換個號碼吧。總要聯係父母的。一想到媽媽還不知道自己休學了，年曉就覺得很過意不去。至少該向父母坦白才行。
    段靈一，現在又在做什麼呢？
    年曉狠狠甩了甩頭，都決定好了不想他的，怎麼又沒忍住。索性早早睡覺，明天一早去小書店開工。
    第二天，年曉在小書店幫老者收拾書架上的書，分類、彙總、統計，一大堆繁重的工作要做。小書店有個收音機，老者放著新聞，一老一少兩個人忙碌著。
    隻聽到收音機裏突然插播一條消息，段氏集團少東家和歐陽集團千金今日傳出已訂婚的消息，兩大集團的強強聯手成為引起整個業內矚目的新聞。大家紛紛祝賀這對金童玉女，並懷著期待與囑咐，猜測他們的婚禮將會是怎樣一個空前盛況。
    聽到這裏，小小書店裏的兩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年曉若有所思地發呆，老者則是淺淺地歎口氣。
    許華已經連續加班一周，這種日子仍在繼續，“所以，沒有年曉的出國記錄是嗎，好我知道了，繼續找。人總不可能憑空消失了。”
    許華掛上電話，一個頭兩個大。
    年曉已經很多天沒有音訊，既沒有回老家，也不再段偉那邊。那到底是跑哪去了。
    段靈一的狀態也好不到哪去，除了要擔心年曉的事，歐陽晴最近也把他煩得夠嗆。三天兩頭借著未婚妻的名義來跟他‘增進感情；，不是纏著他陪著逛街，就是去看電影。他現在哪有什麼閑心去看電影？
    ‘訂婚的消息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不知道年曉知道了，有什麼反應。要是他看到了，生氣，更是不理我了，怎麼辦。’段靈一想著，回憶氣年曉賭氣時的小動作，會輕輕地去咬嘴唇，小臉嘟嘟的，可愛得讓人忍不住要上前咬一口。
    夜晚逐漸到來，段靈一卻無心回家。他不想回去那個沒有年曉在的家，回去又有什麼意義？
    段靈一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頭枕著自己的手臂，緩緩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