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年曉白天在書店幫忙，閑下來就隨便從書架上抽一本書，一看就是一個下午。
    老爺爺對他和很好，平時還會介紹些藏書經驗給年曉，告訴他該如何尋找珍貴的書。一個星期下來，到了該發工資的那天。正爺爺把錢規規矩矩地裝在一個信封裏，遞給年曉。
    回到家年曉才打開，裏麵放著2000塊錢。年曉嚇了一跳，不過才一周，正爺爺怎麼會給這麼多，難不成，是數錯了。
    年曉第二天把信封還回去，說出自己的顧慮。
    正爺爺哈哈大笑，把信封原封不動還給他，“這是你應得的。你出了力，就該得到相應的報酬。”
    年曉雖滿心狐疑，也沒再堅持，收下後心存感激。
    這天下午，小書店來了一批新書，正爺爺顯得很興奮，手舞足蹈地和年曉說，“這次的書，是特意從英國寄過來了，那是我的老朋友了。她在英國住了很久，我一樣愛看書……”
    年曉邊聽他嘮叨，邊把書往外搬。
    正爺爺搬來梯子，要把書往高處放。他興致頗高，提起年輕時的事，整個人都變得神采飛揚。年曉看他越爬越高了，不禁提醒，“您慢一些，高架子上的書我來放就好了。”
    “不用不用，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
    正爺爺放好書，從梯子上爬下來，平穩地站到地上。他笑著對年曉說，“怎麼樣，我就說我可以的。”說著，正爺爺又要去搬另一個箱子裏的書。
    年曉在旁邊書架收拾，聽到旁邊傳來清脆的哢嚓一聲，他連忙回過頭去看。隻見正爺爺已扶著腰倒在一邊，麵露苦色。
    “爺爺，正爺爺，您怎麼了？”年曉蹲下去問。
    正爺爺臉色憋得紫紅，豆大的汗珠眼見著就從他的額頭上留下來，“我，我應該是，扭到腰了。”
    年曉被他這副樣痛苦不堪的樣子嚇壞了，連忙掏出手機叫了救護車。
    到了醫院，一聲看過正爺爺的狀況，無奈道。
    “這老爺子，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平時就告訴他不要意氣用事，少搬運重物，注意身體。這可好，又得住院了。”主治醫生抱怨道，“這是住院單，你去收款台繳費，再去辦理相關手續吧。”
    年曉點頭，拿著各項單據去收款台繳費。
    “2萬多塊？這麼貴。”年曉一看賬單，愣在當場。
    他自己卡裏的錢，根本是不夠的。那可怎麼辦，正爺爺現在又在治療，不然，先用段靈一給的錢墊上，等之後掙了錢，再填回去。
    考慮好，年曉把段靈一給自己的那張卡遞進了收款台。
    待手續辦好，年曉又陪著正爺爺做各項檢查，忙活了好一會兒，到了晚上總算結束了。照顧正爺爺的護士正對正爺爺誇讚道，“您孫子可真熱心，這跑上跑下忙裏忙外的，一句怨言都沒有。長得白白淨淨俊俏得很，對我們說話細聲細氣的，好客氣。”
    正爺爺臉上笑得開心，不住點頭。
    年曉從外邊打了一壺熱水回來，提到正爺爺的病床前。
    “今晚您好好休息，我明早，再來看您。”年曉說道。
    “難為你了，對了，你有手機是吧，麻煩你打個電話給我孫子，讓他過來照顧我。老是這麼麻煩你也不好意思。”正爺爺說道。
    “沒事的，一點也不麻煩。”
    正爺爺堅持道，“那也不行，也不能讓你墊付這麼昂貴的醫療費用。”
    年曉按照正爺爺給的號碼撥通電話，“您好？”
    “您好，請問是哪位？”電話另一邊傳來溫和的男聲。
    “我，我是在正爺爺書店，兼職打工的，正爺爺白天扭到腰了，現在人，在醫院。他委托我，打電話給您。”年曉說。
    “什麼，爺爺住院了？哪家醫院，我現在就趕過去！”那男人似乎很焦急的樣子。
    年曉把地址告訴他，接著掛斷電話。
    “再等等吧，等他來了，我再走。”年曉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已進入晚上，醫院住院部走廊上沒什麼人，年曉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不一會兒聽到遠處的腳步聲。他心想，不會來得這麼快吧，才不過15分鍾。
    年曉抬頭去看，那人遠遠地走過來，麵色陰沉，雙眼充滿血絲。他本是多麼注重形象的一個人，此刻卻穿著充滿褶皺的襯衫，頭發軟趴趴地耷拉在頭上。年曉不禁愣住了，他看著走到自己麵前這位即熟悉，又陌生的人，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
    “怎麼愣神了，見到我，不想說什麼嗎？”段靈一自嘲地扯扯嘴角，似笑非笑。
    “你，你怎麼找到這兒的？”年曉詫異。
    “你刷了我的卡，還指望我找不到？”段靈一頹廢地坐到他左側的椅子上，眼鏡盯著醫院慘白的天花板。
    “錢，錢我會還的。”年曉猶豫了下說。
    段靈一無所謂地淡笑，“不用了，本來就是你的錢。你刷了卡，顯示是在醫院，我還以為你發生了什麼事。拚命地趕過來。”他側身將頭靠在年曉的肩膀上，“還好你沒事。”
    “段靈一……”年曉呢喃著。
    “我的名字再多叫叫，好久沒聽到你叫了。”段靈一睜開眼鏡，抬眼看去，“耳朵的傷還沒好，耳釘是你自己扯下來的？”
    年曉抬手捂住耳朵，細嫩的耳垂後隱約有道豁口，連著耳洞。
    “別捂著了，都看到了。”段靈一坐正身子，“你這幾天過得好不好？”
    年曉低著頭，不敢看他，“嗯。”
    段靈一歎氣，“我可是過得一點兒都不好，你說，那天你把我就這麼推給一個女人，是什麼意思？還說要祝我幸福，我要怎麼幸福？你都不在了，你說我怎麼幸福？”段靈一情緒低落地說。
    還未等年曉說話，走廊盡頭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來人個頭和段靈一差不多，麵相極為溫和，隻是此刻表情充滿焦急。
    年曉猜到他應該是正爺爺的孫子，站起身，“您是，來找正爺爺的嗎？”
    那人站住腳，連忙點頭，“我是，我是歐陽南，你就是剛才打電話給我的，在我爺爺書店兼職的人嗎？”
    “我是年曉。正爺爺，就在病房裏，已經睡下了。您可以，進去看看他。”年曉指了指身後的病房，“沒什麼事，我先走了。我明天，再來看正爺爺。”
    歐陽南感激地衝年曉笑笑，如春風細雨，“謝謝你，年曉。”說完他推門走進病房。
    一直坐在椅子上垂頭不說話的段靈一，此刻也站起身，“他是誰？”
    “我在書店打工，書店的店主是個老爺爺，白天扭了腰，這是他孫子，來照顧他的。”年曉說。
    段靈一若有所思地朝病房裏看了一眼，又看向年曉，“你完事兒了？”
    年曉點頭，緩緩向醫院外走。段靈一默默跟在他身後。
    等出了醫院，段靈一輕輕牽住年曉的手，拉住他，“跟我回家嗎？”
    年曉搖搖頭，“不用了。我現在有，住的地方，你回去吧。”
    段靈一沒說話，也沒放開手。看似手上力道抓得不緊，年曉卻怎麼也掙脫不開。
    “你，你放開。”年曉怎麼也甩不開他的手。
    沒想到段靈一真的鬆開了他的手。不過鬆開是鬆開了，卻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年曉去公交站，段靈一居然也跟著他一起等車。
    “你，不回家嗎？”年曉坐在公交站的椅子上問。
    段靈一挨著他坐下，看著馬路上車來車往，“我哪有家，你都不要我了，我已經無家可歸了。”
    那可憐兮兮的樣子，硬是讓年曉連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
    公交車到了，段靈一和年曉走上車，年曉刷了卡，往裏走。公交車司機看段靈一沒刷卡，就讓他賣票，段靈一掏掏口袋，拿出一張一百，塞進票箱裏。司機師傅冒火了，“做公交車買票不知道要先換零錢嗎，這麼大麵額的錢，我又找不開。”
    段靈一神色淡然，“不用找了。”緊跟著年曉走進去。
    年曉坐到公交車的最後一排，靠窗坐下，望著窗外。段靈一緊靠著年曉坐下，呆望著他。
    “你不會是打算，跟我回家吧？”年曉回過頭。
    “嗯。”段靈一閉上眼睛，鼻尖充盈著年曉的味道，覺得很是安心。
    “可是，我家，真的很小，沒有你睡的地方的。”年曉為難地說。
    段靈一眨眨眼，掏出手機，“喂，嗯，安排好了嗎？好，我知道了。”
    年曉疑惑地看著他。
    段靈一掛上電話，說，“我剛把你租的地方那棟樓買下來了，你的屋子要實在沒地方住，我就住隔壁。”
    年曉徹底傻眼，“你怎麼能，你，你怎麼能買下來呢。”
    “你不願意回來，我隻好去遷就你了。”段靈一理所當然地說。
    “你都已經訂婚了，你不用，去找你的未婚妻嗎？”年曉問。
    段靈一裝傻，“我有未婚妻嗎，我怎麼不知道？”
    年曉被他耍無賴的樣子氣笑了。
    公交車到站了，年曉下了車，溜達著走進公交車站附近的超市裏。
    段靈一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高大的身軀很是引人注目，尤其現在的段靈一有股迷亂的痞氣，配上他那張好看的臉蛋，簡直成了超市的明星。路過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會朝他多看一眼。這種小地方的超市，有像段靈一這樣氣質的人進來，還是頭一遭。
    年曉覺得天氣炎熱，不如買點兒麵條，做拌麵吃。不然小屋裏連個空調都沒有，晚上酷暑難耐，東西也吃不下。
    雖然段靈一沒說什麼，年曉還是默默地買了兩人份的菜，默默裝到袋子裏。結賬時段靈一想也沒想掏出卡把帳結了。
    “我可以，自己付錢的。”
    “你袋子裏不是買了我的份嗎，我就付點兒夥食費。”段靈一接過年曉手裏提著的袋子，朝前走。
    剛走出超市沒多遠，天上居然下起雨來。
    “回去買把傘吧。”段靈一說。
    “馬上就到家了，現在雨還小。”年曉說著小步跑起來。
    跑了幾步，剛才還淅淅瀝瀝的小雨，瞬間變為狂風暴雨，鋪天蓋地地灑下來。段靈一大腿邁開，拉著年曉就快步往家跑。
    等兩人氣喘籲籲地站到家門口，已經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真是及時雨。”段靈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