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半靈魂一半心
“嗚，‘媽媽’你不是叫我去……”雪凰正要狡辯，他似乎忘了束縛自己的行動的人正是他口中的“媽媽”。審判者裏的其他人除了“極樂”外都是稱呼他為“夢魘”，但是雪凰討厭做噩夢，所以不喜歡“夢魘”這個名詞。
“明明是他的一半靈魂，為什麼你會那麼懦弱呢？”熊貓的眼珠直直地看著他，那裏閃過一絲亮光，即便雪凰知道“媽媽”並不是這隻熊貓，還是能從那兩隻玻璃珠中感受到強大的壓力。
“‘媽媽’放開，冥有危險，我要去救他。”雪凰囁嚅地說道，生怕這隻熊貓生吞了他。
“你口中的‘我’又是誰？”
聽到問題，雪凰一愣。“媽媽”總是強調做事前先要有目的，要有理由，但他隻是憑借著本能的衝動想去做這件事情而已。這，不可以嗎？
“你是為了誰的願望去做這件事情的？”
“你做了這件事情之後你會獲得什麼嗎，你會失去什麼嗎？”
“你總是如此懦弱。遇到問題就推給虛幻的另一個自己，為什麼這次你不再逃一次？”
一陣陣的質問席卷雪凰的幼小的還未發育的腦，他有些眩暈地聽著這些問題，思考著這些問題，不一會兒，他的掙紮漸漸停息。他依然被那隻玩偶抱著，他依然是被“媽媽”抱著的玩偶。
“回答我。”
雪凰沉著眸子，金色的光輝隨著問題的湧來而漸漸散去，他的眸子被籠上了一層陰霾，金色的光輝已經不再護佑著他。留下的僅僅是那雙黯淡的夕陽漸落的餘暉。
又再一次，他陷入了血色的泥潭中。
一旁是向上的荊棘，另一旁是向下的深淵。這個場景，他記得清清楚楚，他曾經在此刻作出了決擇，他曾經在此處與他人相約，絕對不會放縱自己的欲望，絕對要抑製住自己內心的“惡魔”。
懦弱，是為了克製自己。隱忍，也是一種強大。而“夢魘”想要全數否認。
那麼他是為了什麼才選擇了現在的被荊棘束縛著的道路？答案很明顯，他也已經了然於心。為了守護自己珍愛的事物，哪怕自己成了確確實實的“怪物”，哪怕自己成了萬人唾棄的“惡魔”，他也在所不惜！
“給我放開，‘夢魘’。”冷冷的聲音響徹整個房間，雪凰的眼神中出現了輕蔑與不屑，他眸中的金與粉微微流轉，駐目於玩偶。刹那間，玩偶和其中的填充物爆裂開來，紛飛的棉絮飛散整個房間。
而雪凰一個轉身，便消失在原地。
房間內，剛剛胡亂飛舞的棉絮卻被紫色的元素一點一點地接合起來，組成了一隻嶄新的熊貓玩偶。
房間裏回蕩著低低的笑聲。那聲音激動地自言自語道：“總算是有一次不懦弱了……羽化，羽化要開始了……”
圖書館前麵有一片很大的空地，但是鑒於守護者現在嚴加防守，想必他們不會選擇前方的空地作為誓決場地。雪凰動用著那小小的腦子使勁地想著，最終得出了一個進行誓決的絕佳地點，在那裏絕對不會有守護者。
那是四小滑頭偷偷摸摸地挖出來的地下空間，很大很大的，舉行一場誓決應該沒什麼。這麼想著，雪凰立即前往了那裏。
隻要想著，他的元素就可以幫他實現。
此時此刻，地下空間中，獄涳冥正處於弱勢。雖說他是高等級的幻獸，但主人不在身邊，自己沒動自己的老骨頭也有多年，所以操縱起火元素來也並不熟練。
更何況，獄涳冥憤懣地盯了一眼懸浮在空中的粉色霧狀貓咪，不禁嘖了一聲。有阿瑞斯在，他可不敢輕舉妄動。阿瑞斯的幻元素早在一開始就籠罩了整個場地，他稍稍一動彈，就可能會陷入過去的深淵。再加上卡修爾不斷來襲的猛烈攻擊。乍看之下，他可是一點兒勝算都沒有。
哼……反正換個主人，倒也是一種解脫。
獄涳冥現在已經恢複幻獸真身，但因為要保證整個地下空間不坍塌，所以他不得不變成本體的三分之一大小。
漆黑的毛皮上已經有了數不盡的細小的傷痕，其中，血液汩汩地流出，完全沒有止住的樣子。正如卡修爾那奇特的元素的學名一樣，“血元素”。
不止是血流不止，獄涳冥身上流出的血液幻化成紅色的光點，一點一滴地朝卡修爾的手中飛去。
卡修爾操控著飛刀，他用飛刀或者其他尖銳的東西劃開敵人的傷口，注入血元素，讓敵人血流不止，而流出的血中自然也夾帶了血元素。這些血色的光點會再次返回到元素師自身，這樣就保證了精神力的循環利用。所以這種元素異常難對付。
獄涳冥咬著牙齒，眸中的瞳孔縮成一線。要解除這種劣勢的方法有兩種，一種是用元素隔斷傷口，另一種方法是殺死元素師本人。
獄涳冥繼承了主人的優良傳統，遇到敵人絕不心軟，然而想要達到卡修爾那邊絕非易事。
他開始後悔自己當初對這場“誓決”所下的限製，阿瑞斯就在天花板上翹首等待自己的落網。盡管那空靈的淡藍色雙眸裏閃爍的盡是純真，獄涳冥心底裏清楚那深處的盡是汙黑的陷阱。
幻元素的人總是捉摸不定，血元素的人又是那麼惱人。
腦海中那如風飛散的聲音一次次地勸說著自己：解脫吧，換個新主人吧。
“還不肯認輸嗎？”卡修爾加大了血元素的輸出，與此同時，獄涳冥身上的血流速度加快了，他的整個身軀都在慢慢地幹癟，駭人至極。
解脫，換個新主人吧。
“絕不！”獄涳冥的身子因為虛脫而趴下，但是他的頭依舊昂起，血瞳中閃耀的旭日之光。
既然，你給予了我這條生命，我必定要作為你的所有物而活下去。獄涳冥骨子裏是一條忠犬，那他到死都是一條忠犬。
“阿瑞斯，我絕對不會背叛雪颯！”獄涳冥高昂著頭，直盯盯地望著高處的靈霧貓妖，篤定道。
貓兒的眼神一顫，而卡修爾又在此刻向獄涳冥的頭顱擲出幾把暗色的利刃。卡修爾的目的早已達到，在他的心中，早已經沒有了獄涳冥的位置，哪怕那曾經是他兒時的玩伴。
他再一次明確，自己的目的，僅僅是為了複仇。向這個淹沒雪颯的星宿複仇！
利刃已經擲出，他已經沒有任何退路。
然而就如神的無形的手突然降下俗世一般，他的暗色利刃竟然在空中被一種不知名的元素給拗成了兩半。
“不要對我的寵物出手！”
刹那間，白色與紅色的光輝從天而降。紫色絮狀的元素纏繞在雪凰的周身，像是母親的手一般嗬護著他不被周圍的煙塵所侵。白發似羽毛一般飄散，他的雙瞳中盡是冷意與殘酷，他緩緩地走到獄涳冥的身前，敞開雙臂。
獄涳冥不禁一笑，這個小孩這樣子倒是像隻護崽子的母雞。哎？不對，他可是高傲的地獄三叉犬，可不是一隻弱弱的小崽子雞。
等等，他剛剛稱呼自己什麼來著？他這麼一隻高傲的地獄三叉犬王是絕對不可能當別人的寵物的。
“冥，手。”
似乎無視了周圍的情況，小孩朝比他高三米的巨型犬伸出了一隻手。
獄涳冥嘴角一抽一抽地看著這個小孩，心裏不乏咒罵，但還是強硬地忍住了亮出爪子的衝動。
“冥，叫三聲汪。像這樣，汪~”雪凰似乎不滿意獄涳冥的表現，雪凰朝他擺了擺手。
獄涳冥繼續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個無理取鬧的小孩，鄙視了一下自己曾經產生的錯覺——眼前這個小孩是雪颯。他的主人性格絕對不會那麼惡劣！
“哼。”雪凰不滿意地鼓著臉，懷中又突然出現了剛剛被拋棄掉的熊貓玩偶，“比玩偶還不聽話。”
“媽媽，我改主意了……額……”雪凰氣鼓鼓地說道，卻在看到脖子旁架著的利刃後把所有的氣都給泄了。
“‘夢魘’的孩子嗎？沒用。”卡修爾冷冷地說道，渾濁的雙瞳在看到雪凰的樣貌後沒有一點兒波瀾驚起。
利刃已經劃傷了雪凰的皮膚，流出微小的血珠。
卡修爾正運用著血元素，卻發現眼前的景象竟是一場虛幻。刹那間，一陣陣的粉色霧氣散開，他的利刃劃開的其實是阿瑞斯的皮膚。阿瑞斯的皮膚，實則也就是一團霧氣罷了，聚散聚合，秒秒鍾的事情。
“卡修爾！你在幹什麼！這是我的主人啊！”阿瑞斯頭一次用那麼歇斯底裏的聲音說話，要知道，如果獄涳冥代表的是暴躁如雷，那麼他代表的應該心靜如水。但是此時此刻，他實在是無法壓抑自己激動的心情。
他貪婪地嗅著雪凰身上的味道，哪怕這味道不純，哪怕雪凰一定不是記憶中的那個他，他還是如癡如醉地賴在雪凰身上，用構建自己身體的幻元素與霧氣去觸摸雪凰的身體，想要將他緊緊地摟在懷中，哪怕自己的血已經流個不停。
“主人……我相信你一定還活著的，我一直都相信著你！”
阿瑞斯噙著淚花說道，用軟綿綿的爪子摸著雪凰的小腦袋。不可否認的是，他在欺騙自己的內心，他知道眼前這個人身上隻有一點點味道與那個人類似，但他還是流出了心滿意足的淚水。
雪凰呆呆地看著賴在自己身上的幻獸，輕輕地，用阿瑞斯才能聽到的聲音溫柔地說道：“我回來了。”
“主人……”阿瑞斯撒嬌地一直往雪凰的懷裏鑽了又鑽，完全無視了還插在自己軀體裏的那把利刃。
卡修爾木訥地站在那裏，目不轉睛地盯著阿瑞斯的行為，眼裏盡是困惑。
“你背叛了雪颯。這是‘夢魘’的孩子，跟他明明一點兒不像。”
獄涳冥聽到這話，遲疑地看了看卡修爾渾濁的雙瞳，從那雙瞳中，他好像看到了有黑幕作祟的痕跡。
雪凰長得與雪颯分外相似，身為雪颯寵物和契約獸的獄涳冥和阿瑞斯都認了，為什麼卡修爾還不接受這個事實？獄涳冥這才想起來從白子翛那個女孩身上聞到的“雪颯”的味道，原來那味道來源於雪凰的。
“雪颯和他一點兒都不像。”卡修爾一字一頓地說道。那樣的語氣堅定得讓人相信他並不是在說謊。
被人操控了？想到這裏時，獄涳冥不禁一愣。
但沒等他進一步追問，那個一直藏著不見人的校長總算是帶了救兵回歸。帶著刺耳的空間裂縫炸開的聲音，空時月與他引以為傲的學生們總算是回歸了此地。
“獄涳冥教授，我立即給你治療！”精靈族的少女一重星急忙帶著木元素趕到了獄涳冥身邊，她關切地看著雪凰，“你沒事吧？”
雪凰看著一重星，怔住了，臉上微微粉紅。他搖了搖頭，害羞地藏掉了自己的臉。
“‘凱撒’，就此收手！”
空時月的聲音響徹整個地下空間，而他身後的精英學生們沒有一個不擺出戰鬥架勢，想要一鼓作氣地除掉眼前這個禍害。
卡修爾望著湧進來的眾人，用風衣裹住了臉。他的手中還凝聚著剛剛從獄涳冥那裏搶過來的血液，他試著像那個他崇敬的人說的一樣將它炸裂開來，於是，它就隨著自己的願望炸裂開來。
大量的血元素在狹小的空間內炸裂開來，讓整個不穩定的地下空間開始晃動。那些焦急趕來的阻礙者，最終陷入了牢籠之中，多麼得令人諷刺！
卡修爾沉著眸子，在血色中再一次隱去了自己的身姿。
為了雪颯，他念叨著這句話，忽視了剛剛自己的行為就如淵靈星宿的那些人一樣埋葬了有關雪颯的記憶。
彈奏完鋼琴曲後，他就能知道雪颯的願望了。
雪颯製造出如此強大的空間咒術，是為了讓這個世界記住他吧。那麼，就由他來完成雪颯的遺願吧。為了報答那個向他伸出援手的少年，與世界為敵又算什麼呢？在他的咒術中逝去生命又算什麼呢？
想著被某個不知名的黑幕所鋪墊的劇本，卡修爾趁著守護者慌亂的時候前往那座記憶之塔。
為了雪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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