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兀換了一個姿勢，沉默地在他的旁邊。他的臉頰已不複存在，白色的骨骼掛著黝黑的殘肉，螞蟻已經不屑於啃食它們了。
    我這樣看著我的屍體，也已經有五年了。
    或許是懲罰罷，拋棄了一切縱身沒落在這荒蕪的山崖中，若是輪回無心，我也是無意如此的。不過幾千個日夜，有誰記得我呢？這山中蕭瑟，水波微漾，如此寧靜之景，怎就沒有人來看呢？
    我透明的身體穿過這深諳人情的山河，好像這山河都是我的。
    “怨靈？”
    我心裏一驚，又有些狂喜，連忙置身空氣中四下張望，終於在這荒蕪人煙之地看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的眉中一點朱砂，好像我記憶中某人眼下的一尾淚痣。
    “你可能幫我入輪回？我太悶苦了！這山這水我碰不得絲毫，又為何不讓我安心進那暗無天日的陰間！”我向他訴苦道。
    他冷漠地掃了我一眼，隻道陰間不是暗無天日。
    我不想與他糾纏於我話中的斑駁，便哀求道：“您行行好，看我這都要成仇怨的厲鬼了，就給我指條明路吧！”
    他也不看我，自顧自從我旁邊走過。
    我奈何不了他，隻能看他遠去，叫我心糟。
    沒成想不一會兒我又看見了他，他跪在地上，就在不遠處畫著什麼。
    我問：“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識得我卻不幫我？”
    他被我念得不耐，丟給我一句話：“這裏就是陰間。”
    這裏就是陰間？我斷不會信他的話！我倒要看看，既然他說這是陰間，那他又要做什麼。
    他口中念念有詞，在地上畫了繁瑣奇怪的一個圖案，然後用鋒利的草簽隔了手指頭，往中間擠了好大一攤血。我像是沒有見過人一般看著他動作，心裏不滿地念叨他。
    “不要說話！”他突然向我嗬斥。
    我什麼也沒說啊！難不成他聽得到我心中的碎念？我正要念叨讓佛祖超度我，沒想到他突然凶狠地衝我跑來，一把桃木劍狠狠地拍了我的腦袋，打得我分不清東南西北。
    待我清醒過來，才發現我已經置身於一個煙火繚繞的禪房。不會真是要超度我了吧？不過也罷，我這樣空寂的內心，如此是最好的。
    我發現我可以篤步出房門，往大殿去。
    大殿裏匆忙走過的人依舊看不到我，神態皆異。唯獨一個女子攬了一筐蔬菜，站在人群中，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我向人群中探去，不知是誰碰倒了東西，突然丟下來一支蠟燭，塵土飛揚，人群中長老模樣的人麵色猙獰，手中攥著佛珠狠勁皺著眉頭。
    “佛？”一個男人哈哈大笑，聲音戚哀地顫抖：“何來佛？哈哈！不過是欲望罷了，仰仗世人的精神供給你們金錢與食物！而你們，除了吃點素與口中念著佛祖大恩人以外還有做過些什麼嗎？有為世人付出些什麼嗎？血？汗？還是一句阿彌陀佛！為了自己來世的好與所謂卻絲毫沒有用處的善，害死別人成就自己很舒服吧？！”
    “你……你住口！”方丈大怒，道“來人，來人攆走……不，報官，報…”
    “不了。”男人抬眼看著滿臉橫肉的僧人，“你們，不用在意這些來往的人，平日無人時方丈您手中過的血可不曾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