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命運交響 173 他的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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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恰巧說反了,不是我追她,是她追我。”謝理業從加利雅送上來的冰碗裏揀了兩塊進杯子裏。
“都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所以你那層紗很容易被她攻陷了?”
“怎麼說呢,那時候女孩子追求男孩子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特別是我們中國的女孩子,我慢慢的被她感動,”聽見夏楊響亮的把酒杯撞在玻璃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轉口道,“還是別說了,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說嘛,我好奇死了。”夏楊撒嬌道,“哈謝謝,你說嘛。”
“她不知道從哪裏找來我家的電話,常打來,家裏人都以為是我女朋友,我否認,他們都當我害羞,真的很少有女生往我家裏打電話,我也不會告訴她們家裏的電話。這倒不是我們確定關係的因素,而是。。。。。。”謝理業停下不說話了,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從來沒對人提起過。”
“什麼?”
謝理業用指腹敲擊酒杯,不說話,高深莫測的看著夏楊。
“你這人也是,勾起人好奇心又不解答,耍人啦!”
“你猜。”再次叩擊金也似的酒杯。
夏楊注意到他這個動作,下意識的開口道:“酒?”見對方滿意的笑了笑,繼續猜謎,“不會是酒後亂性吧!”不可思議的張大了嘴。
“在朋友家喝醉了酒,醒來旁邊多了個女人,你說要不要負責?”
“那得看什麼情況。”
“不說這個了。你別喝這麼多酒,我告訴你醉了是什麼感覺,就是沒感覺。洗洗睡了吧!”謝理業起身要拿走酒瓶。
夏楊一把按住不讓他得逞。“不,我就要喝,我就要喝。”說著猛的灌下一杯,搶過酒來又倒了杯,仰著頭一口灌下,然後再一杯,直到那瓶酒被他喝完,還吵著再拿酒來。
謝理業不可能嬌縱他,夏楊等了會兒沒酒來,仰著頭看天花板在轉圈圈,往前看沙發桌子椅子轉圈圈,謝理業兩個頭三個頭,於是笑著起身,隻覺身輕如燕。謝理業扶他去床上躺著,他走雲端裏似的,那種感覺不知如何形容的好,沒法形容,隻覺輕鬆自在極了,手腳雖然比平時遲鈍,頭腦運轉的極快,特別的清明,心情特別的亢奮,似關在籠裏的鳥兒要破籠而出,往日心裏藏著咽著的話通通都想吐出來。
夏楊一又輕鬆又自在的躺在床上,指著天花板,對謝理業道:“天花板在轉呢!你說是為什麼。我是喝醉了嗎?”扭頭看著有些左右晃動的謝理業,希望聽到肯定的答複。
“對,你醉了。”
“騙人,醉了我還能清醒的和你說話?喝醉的人還想吐呢,我一點都不想吐。”紅彤彤的夏楊坐起身來,沒骨頭支撐肉體似的,又攤軟了下去,偏著頭對謝理業道,“我跟你說,我可嫉妒他們了,那些女人男人,凡是你對他們好過的。”
“那第一個你得嫉妒你自己,我對誰都沒有對你來的好。你躺著,我去替你端杯牛奶來。”
夏楊笑的傻兮兮的望著離開的背影,揮舞著胳膊腿兒的,每個細胞都泡在歡樂的溫泉裏,閉著眼睛享受這輕快的感覺,他想吸食鴉片也不過如此罷了。
等聽到腳步走,睜開眼來,看到謝理業,又抑製不住的想說話,雖說聲音軟軟的,沒什麼力道兒,嘴裏吐出來的字也很遲緩,但腦子異常的清晰,這樣清晰的腦袋帶到考場去,一定能科科滿分。
“哈謝謝,天花板不轉了。我真佩服我自己,從來沒喝過這麼多的高度酒,我居然沒醉。我肯定是遺傳了我爸爸的好酒分子,所以不醉。哈謝謝,你說我醉了,我是不相信的,醉了還能這麼清醒嗎?你看我爸醉了就發脾氣,就砸東西,就打人,他每次醒來都說不記得,沒印象,然後向我媽向我道歉,下次喝醉了照樣。”
謝理業扶起眼睛潮潮的夏楊來,靠在他臂彎裏,喂他喝牛奶,他喝了幾口,揪著謝理業的衣服,說:“哈謝謝,你曉得不,我剛才不高興,啊——非常的不高興。”
“我知道。乖,把它喝完,解酒的。”
“你才不知道。。。。。。”未及說完,什麼東西從他嗓子裏往外冒,沒忍住,吐到了謝理業握著的牛奶杯裏,瞬間黃白相間。謝理業抽了紙替他擦嘴,從旁邊拎來垃圾簍,夏楊又連著吐了幾口。
“真難受,我是說味兒難受。”夏楊覺得不好意思,自己抽了紙擦拭。
“吃兩根香蕉,李姐說這個可以解酒。”
謝理業把剝了皮兒的香蕉送到夏楊嘴邊,夏楊推開道:“別,吃了待會兒有得吐。”
“這是他們的經驗之談,沒事兒的。”
夏楊隻好接過咬了兩口,第三口還未咽下,又發作了,才吃下去的又都進了垃圾桶,最後隻吐幹水兒了,這次他知道厲害了,懊悔道:“下次再不敢喝這麼多了。不吃了,我躺一會兒,頭暈目眩的。”
謝理業把沒吃完的香蕉放回果盤裏,坐在床頭替夏楊按摩著頭上的穴位,寬慰道:“第一次是難免的,吐過後就好了。”
“我不洗澡了,行不行?”夏楊突然撒嬌起來,嘟著曲線柔和的雙唇,“渾身沒力氣。”
“怎樣都行,都依你。”
“你怎麼和蔡姐離婚了?”床上躺著的人不是滋味的問道。
“她想住別墅,我想住弄堂,她想開寶馬,我想開大眾,她想吃西餐,我想吃中餐。就這樣而以。”
“你現在不是開寶馬住洋房嗎?”夏楊較真兒道。
“我那是比喻。好了,好了,睡吧!”
夏楊翻過身來,麵對著坐在床頭的那雙腿,問道:“你和蔡姐還有聯係嗎?”
“有。”
於是夏楊恨恨的道:“我討厭她,你依不依。”
“依。”
“不許和她聯係了,依不依。”
“都過去了,你別在意。”
於是夏楊開始發出嗚嗚的假哭聲,像小孩子一樣在床上撒潑打滾,上下揮動著雙手,那腳也在床上又踢又蹭又蹬。
“都依你,除了工作上的事。”
夏楊還是不滿意的蹬腿兒耍無賴,嘴裏嗚嗚的發出聲音。
“哈羊羊懂事些,行嗎?”
“不懂事,不懂事,”突然偏過頭來,可憐兮兮的望著謝理業,“我不懂事,你就不喜歡我了?”
大有對方說出一個不字,就扁嘴開哭,那一汪悲愴的水波,讓謝理業撫上他的眼睛道:“不會。我都依你。快睡覺吧!”拉了被子蓋在夏楊的胸口兒。
“唱首歌哄我睡吧!”夏楊用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神熱切的盼望著,哼唱了句,“快睡吧,小寶貝,丁香紅玫瑰。。。。。。一直睡到天明。”後麵記不得歌詞了,隻能哼出不成調的音。
“勃拉姆斯的《搖籃曲》?”
“不記得了,好像是初中音樂書上教的,那時候就夢想著有人在我床前唱著哄我睡覺,那是多幸福啊!”
夏楊說這話時浮出害羞的紅暈,與喝酒後的紅暈重疊起來,嬌豔似的花朵,謝理業在記憶的隧道裏搜尋,見夏楊那粟色額發下那快滴出血的豔麗,忽然想起這是他的大男孩,誇父逐日一般追著他的男孩,他的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不由在他額上親吻,喃喃道:“我記起來了,迪裏拜爾老師演唱的。”
於是坐在床頭,輕拍著夏楊放在腹上的雙手,哄大男孩兒入睡的唱道:“快安睡,小寶貝,丁香紅玫瑰在輕輕爬上床,陪伴你入睡,願上帝保佑你,一直睡到天明。。。。。。”
夏楊在這輕柔的,兒時的夢想裏,微笑著進入愛人替他紡織的美夢裏。往後想到這一日,他還是不由的潮濕了眼眶。
上帝保佑夏楊一覺睡到天明,清晨的還不太烈的陽光照射進來,在他粟發,在他初醒的麵容,在他腰下的薄被,在乳白的床裏,他轉身看著仍在酣睡的背影,靠近,貼上,輕輕的搭在對方腰上,從後麵抱他入懷。
他想起來了,想起昨夜一切的一切,笑意從他唇邊爬出,眼波裏蕩漾,從波心裏往四周蕩去,一圈的一圈的,泛著白光的,透亮的,在盛夏清晨的日出裏,暈著一片似豔似淡,似紅似金的光圈。
驀的他那張越來越長得與謝理業相似的秀雅的臉上,臉上的顴頰處開出以難為情作土壤,培育出來的大紅花朵來。他想他重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的那麼的愛著自己懷裏的人,他們將這樣白頭偕老,一想到啊,如果有一天他將會離開自己,胸前一陣劇痛襲了上來,那怕他早一刻離開人世,他想他是無法忍受的。
這一刻除了自己畏懼死亡,又替懷裏之人畏懼起來了,這不是簡單的一加一,也不是簡單的翻了一倍,驀然間翻了無限倍,恐懼之心使他不得自已,使勁收緊胳膊,把懷裏人擠進身體裏似的,他生他生,他死他死,不,他不想死,一想到總有一天閉上眼再也醒不來,聽不到,看不到,聞不到,思考不到,感觸不到,多麼可怕,多麼可怕!之前多歡樂多幸福的心情,此時就多懼怕多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