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三年初返鄉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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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去年的科舉是曆屆中最刁難的一屆,這是新帝登基後的第一屆科舉,為的就是選拔奇才,不出意外,擔任過四朝太傅的宋家公子以弱冠之齡輕鬆高中,今後有宋家家室加持,仕途定是一帆風順——
    連帶著被買走的闌鳶亦是注定了一輩子的好命。
    像這些大戶人家的少爺,將來若能出府,定能許個好人家,或是成了姨娘,一輩子吃穿不愁,從此翻身富貴。
    煙雨鬆開青雒的袖子,耷拉著頭往裏屋走去。
    青雒看著煙雨的背影,心中蔓延起一絲哀涼,她如今15歲,而煙雨已17歲,在信城早早錯過了女子最好的年紀,更何況她們是賤民籍,一生翻身的機會微乎其乎。
    在濰坊成為接客姑娘,或是有人願意為她們贖身。因她們的現狀太苛刻,甚至不敢去想一月後,一年後的日子。
    其實,煙雨方才那些止不住的好奇,大多數都是看好戲的心態,看看誰總算逃了出去,卻逃進了一個牢籠裏,被一個老男人扣住一輩子,煙雨甚至是濰坊裏所有的粗使丫鬟,想看的都是那些好戲,聊以撫慰自己不幸的一生。
    而不是闌鳶這樣的好運。
    不過,真是好運啊……
    啪嗒。
    啪嗒。
    啪嗒。
    青雒看著地上暈開的痕跡,第一次從心底湧上來無力的感覺。
    啪嗒。
    啪嗒。
    啪嗒。
    漸漸下大的雨滴,淋濕了她們辛苦晾起的漿洗衣物,丫頭們尖叫著、叫罵著從裏屋裏衝出來,將晾在外麵的衣物迅速收起。在腳步聲嘈雜,人來人往匆匆的狹隘院子裏,青雒安靜的站在原地,耳邊回響的,都是闌鳶的每一句話。
    以及,最初,她心裏那絲僥幸的興奮。
    若是……若是……
    她在那時候開了口,會不會,站在這兒的就不是她了呢……
    ……
    “不會!”
    “恩?”青雒回過神,看著雙手杵著下巴將臉幾乎貼在她臉上的煙雨,眼瞳微閃了幾下,“煙雨?”
    “青、雒、”煙雨微胖的臉上都是氣呼呼的表情,眼睛瞪得如銅鈴似地,怪是嚇人:“你居然在走神!”
    青雒敷衍一笑,將臉往後移了移,好聲好氣賠了個不是,“好姐姐,是我錯了,姐姐剛才在說什麼?”
    兩人打鬧了一小會兒,煙雨才憋不住剛才的話,接著說:“明日起就是三日的返鄉日,我今年預備回一趟家,你呢?”
    青雒這才了然,許是她剛才走神,將煙雨問的‘回不回’聽成了‘不會’。
    “我啊……”青雒想起三年未回的家,想起家中雙親、尚不足月的妹妹與上躥下跳的弟弟,其實她從未怨過父母一分,在那樣的窮困潦倒的日子,賣掉她一人,也好過餓死一家人,再說當初離家時,娘親與爹爹哭著送她出門,現在忽然想起,竟然有些像聽聽他們的聲音了。
    “回罷。”
    “嗯,那咱一起。”
    看著煙雨燦爛的笑臉,青雒也不自覺被她感染了,其實能回家的她們已屬幸福。
    心中有了些盼想,時辰就過的特別快。
    第二日雞一叫,青雒就與煙雨走出了濰坊的後院小門。
    青雒的家在信城的南方,於煙雨的方向相反,兩人在門口就分了手,但此時的青雒仍不知,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煙雨——
    最後看見的是煙雨在晨曦下,大幅度揮動著胳膊,倒退著與她道別的樣子,笑的漂亮極了。
    卻,成了最後一眼。
    青雒於煙雨分別後就去了碼頭,上了船,挑了個隱蔽的位置坐下,將包裹抱緊在懷裏。
    如今雖是太平盛世,但一個女子形單影隻,總還是小心些好。
    比起一年前的青雒,一年的時間青雒較15歲時已有了少女的神韻,她本就容貌幹淨,即使素衣素布,也蓋不住她愈發靈氣的眼睛……前幾日,鴇母甚至還問過她是否有成為姑娘的意思,隻是被她搪塞過去了。
    若不是無可奈何,她不願做那些皮肉生意。
    倒也不是她清高,隻是她已16歲,年齡已大,即使成為姑娘也接不了幾年客,從前樓打發來後院的姑娘也不是沒有的。
    一路上,想了些事情,也不覺得水路漫長。
    二月湖上的風是在刺骨,青雒被吹的臉頰發疼,不得不起身,在坐滿一地的人群中艱難的移動,好不容易移到角落,旁邊一男子睡得正酣起,睡夢中一伸腿,青雒隻顧著看位置,腳下沒留意,穩穩地就絆了上去。
    “啊——”
    她驚呼一聲,整個人向前栽去,正驚慌時,卻被一雙手拖住了。
    一股冷香溢了開來。
    “姑娘,冒犯了。”從頭頂上傳來的聲音亦是攜著清冷的意味。
    青雒意識到自己仍撲在對方的胸前,立馬向後退了一步,屈膝輕輕一拜,“謝公——”
    說話時,一個浪打過來,船身不穩,上下顛簸的厲害,青雒屈著膝還來不及穩住自己,就一屁墩兒坐了下去,反應過來是已是是狼狽的坐在了地上,隱隱的疼痛傳來,讓她好生尷尬。
    一時間竟是沒辦法從地上爬起來。
    青雒一輩子沒有窘迫成這般,她雖不聰慧,但做事都會給自己留下些盈餘,近日卻狼狽的讓她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
    “這可是姑娘的東西?”
    在青雒窘迫間,那人蹲了下來,將收在手心的東西遞到她麵前。
    是一個掛著一文銅錢的絡子,絡子打的粗,紅色的線也磨損了,看上去有些破舊。
    青雒將東西取回,小心的收起來,小聲道:“謝謝公子。”
    “不用。”男子還了東西就站起了身,朝著與她相反的方向走去,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
    看著這男子雖粗布麻衣,看上去不甚在意的隨地而坐,青雒心裏已有了較量,定是個‘貴人’,那粗麻布的衣服上仍有新布的味道,方才湊近時她不小心留意到那細密的針腳,用的絲線亦是上好的金線,非是一般的裁縫鋪會做的衣裳。
    談吐間,舉手投足間,受過良好教育的行為不漏痕跡的展露無遺。
    說來也諷刺,越是像她們這樣身份卑微的丫鬟,越會察覺到別人的舉手投足。
    那麻衣公子麵容清俊,乍一看就是生冷的神情,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但這些也蓋不住他姣好的容貌,怕是從他一上船開始,盯著他看的姑娘家、婦人家不在少數。
    隻是……這些與她有何幹係。
    她方才真是丟人丟到了家,若是說給煙雨聽,定會惹得她以此笑話她兩三日。
    晃了晃頭,她將這些無關的思緒拋出腦中,手無意識的摸索著袖中的銅錢。
    馬上,就要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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