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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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都擠滿了人。或者更準確地說,擠滿了灰頭土臉、渾身是傷的男人。
“你看什麼看!”
“看你的那話兒是不是跟小女孩一樣呀!”
“我幹你媽的時候還沒有你呢!”
“你說什麼?!你這個娘娘腔的小雜種!”
從淩晨開始,警局裏就不斷充斥著諸如此類的對罵,稍不注意就有人扭打在一起,把十幾名警員給忙得焦頭爛額。
幸好這場混亂並沒有持續多久。伴隨著金色的晨光和鳥兒的鳴叫,一個男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門口。他先是麵無表情地盯著屋裏看了一會兒,接著緩緩深吸了一口氣,頓時從那瘦弱的胸膛裏發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洪亮聲音:“夠了!你們這群混蛋、蒼蠅、蛆蟲!嗡嗡嗡嗡嗡嗡地在別人耳朵邊吵死了!統統都給我閉嘴!”
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嚇到,不隻是黑手黨,幾名新進的警員也嚇得呆若木雞。
“諾瓦克的站那邊!利貝茲家的往這兒走!快點兒!到那堵牆那兒!好了都給我蹲下!手放在頭上!誰敢發出一點聲音我就捏碎他的蛋蛋,聽明白了沒?!”
偌大的警局頓時鴉雀無聲。
男人環顧四周,厭煩地啐了一聲。從他那帝王般的神情裏不難看出,這個身高不高、身材精瘦的男人正是這間警局的最高負責人,安德魯•羅馬諾。
“那兩個小子呢?”
“在裏麵——”
他的下屬欲言又止,但心情不佳的羅馬諾局長沒有聽完他的話就徑自開門走了進去,留下一幹屬下在門外麵麵相覷。
“我說,我們是不是告訴他比較好?”
“我可不想撞在槍口上。”
“可是他遲早——”
話音未落,審訊室裏麵傳來一陣氣急敗壞的怒吼:“這是怎麼回事——?!”
***
數萬英裏之外的高空,金黃色的太陽正在慷慨地為一切染上美好的暖色調。從白色落地窗外灑進來的陽光釋放出一種清晨特有的閑散味道。空氣裏飄蕩著剛出爐的麵包和咖啡的濃厚香氣。古老的唱機裏正在不斷循環播放著約翰•施特勞斯的《春之聲圓舞曲》。
黑色烤漆麵的餐桌上鋪著漂亮的金色刺繡桌旗,每個人的座位前都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套餐具:白色的碗碟是英國產的骨瓷,細膩的瓷麵上邊描繪有鮮豔欲滴的玫瑰;刀叉和調羹是鍍銀的,手柄上刻有統一的複雜紋樣,據說曾是某個貴族的私有物。
這是一間位於市中心的高級公寓。寬敞的空間、充滿情調的設計和俯瞰全城的視野很能讓人放鬆心情,忘掉俗世的煩惱——假如公寓的主人不是“他”的話。
藺雅言一邊喝著沒有加糖的苦澀咖啡,一邊努力在腦海中回想自己究竟是怎麼到這兒來的,然後在心底深深地歎了口氣。
“嘿!怎麼走神了?”
有人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藺雅言抬起臉,露出一個疲憊的微笑:“我正在思考人生的多樣性……”
裴去非大笑起來,取過一塊塗滿了黃油的麵包遞給他:“我發現你越來越幽默了。這對你是件好事,雅言。”
“是嗎?”
“你要學會欣然接受發生的一切,這樣才不會感到失望。”
“聽起來隻是弱者向現實妥協的借口。”
“沒有人是永遠的強者。”
“哦?我還以為你一定常常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呢。”
“我有很多‘不能’,你就是其中之一。”
“我的榮幸?”
“哈哈。”裴去非在一聲苦笑之後說,“對一出生就站在這個世界頂點的你來說,大概很難體會我的心情吧。”
“也許。但沒有人能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我也不例外。”
藺雅言說,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下,緊接著若無其事地咬下了一口新鮮的麵包。
裴去非探究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你該不會是——”
話音未落,餐桌的另一邊突然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
哐啷啷啷啷——!
翟溱連人帶椅仰麵翻倒在地,藺雅言還沒來得及問是怎麼回事,就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如猛虎般撲了上去,翟溱就地一滾堪堪避開,對方卻不依不饒地纏上去,兩人很快扭打在一起,四周的桌椅櫥櫃在兩人的角力中不斷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響。
藺雅言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最後不得不提高音量喊道:“夠了!”
聞言,翟溱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但就是這一分神的功夫,對方趁隙伸手扼住了他的脖子,一條腿的膝蓋狠狠壓上他的胸膛,翟溱隻覺得胸口一悶,喉嚨卻被人扼住咳不出來,一時之間脹得滿臉通紅,看起來說不出的難受。
“——我說夠了。”藺雅言的嗓音在亞當背後響起,手中握著的伯萊塔92F不偏不倚地抵在他後腦勺正中的位置。這正是先前在利貝茲宅邸裏翟溱分給他的那一把槍。
“喔哦,別緊張。”亞當知趣地鬆開手,做出投降的姿勢回頭瞥了他一眼。他的嘴角在笑,眼神裏卻沒有半點笑意。
“你的幽默感呢?”
“別緊張。”藺雅言學著他的口氣說,淡定地收回槍口,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我知道你們的關係很好——也許不是我想象的那種——但確實很好。否則,你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對我們伸出援手,不是嗎?”
“是嗎?”
亞當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回頭一眨不眨地注視著翟溱從地板上爬起來、惱怒地瞪著自己猛烈咳嗽的模樣,嘴角的笑意更深。
藺雅言看在眼裏,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頭痛,索性不再去想,走過去輕拍翟溱的背幫他順氣,一邊拉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再去找亞當的麻煩,一邊抬頭對著整個亞平寧半島上最令人心生畏懼的男人之一說道:“早餐十分美味,謝謝你的招待。不過經過漫長的一夜,我想我們都有點累了,尤其是克裏斯。所以你不介意的話,我就單刀直入地問了:你把我們帶到這裏來究竟有什麼目的?”
“先聲明,我可沒有帶‘你們’來。”
裴去非在旁邊小聲嘟囔了一句:“也就是說我們是附帶品……”
“艾爾維斯才不是附帶品。”翟溱還沒消氣,礙於藺雅言的麵子不好發作,氣鼓鼓地瞪著亞當,“從你決定跟我作對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已經是敵人了,所以你想幹什麼都與我無關,我才懶得管你。”
“哦親愛的,你這麼說可就太傷我心了……畢竟,我可是為你帶來了一個重要情報哦。”
“……”
“……別用那麼懷疑的眼神看我啦。我以‘赫爾墨斯’的名義起誓,這個情報絕對真實,並且是免費的哦——是隻為你提供的特殊服務。”
作為回應,翟溱不屑地從鼻子裏發出了一聲冷哼:“誰稀罕啊?”
“……”
不知不覺間又被人當成話題中心的翟溱伸手勾住藺雅言的脖子,附在他耳邊不滿地說道:“你最近真的很奇怪……”
“咦?有嗎?”
“……”
翟溱一言不發地瞪了他一眼。藺雅言立刻收起無辜的眼神,換成一臉嚴肅的表情:“既然赫爾墨斯說他的情報是免費的,你就姑且聽聽看吧。反正對我們也沒有什麼損失。”
“……好吧。”翟溱考慮了兩秒,轉頭對亞當說道,“給你2分鍾,現在開始計時。”
“我真希望你對我能有對他一半溫柔……不過算了。我是想告訴你,我知道科斯塔的情婦把她的小秘密藏在哪兒了哦。”
“真的?在哪?”
從亞當的嘴裏輕巧地吐出了島上某家銀行的名字。直覺告訴藺雅言這份情報是準確的,但他還是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轉身欲走的翟溱:“克裏斯,等等。你一夜沒睡,萬一路上出了什麼狀況會很不利。我們先好好地休息一下,等恢複了精力,大家再一起去吧。”
“不行,你不能去,太危險了。”
“危險?”藺雅言愣了愣,“整個意大利還有比這兒更危險的地方嗎?”
翟溱盯著亞當認真地看了兩秒,然後……顯然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亞當頓時露出一臉受傷的神情:“嘿!親愛的!這不公平!”
“不公平?”裴去非冷笑一聲,“我沒記錯的話,他是因為你才被卷進這件事裏來的。”
“因為我?不不不,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亞當一邊說一邊將視線轉向他,臉上浮起一層令人難以捉摸的笑容,“認真說起來的話,他是為了你才到意大利來的,不是嗎?”
“我不記得你是個如此多話的人。”藺雅言不冷不淡地瞥了一眼亞當,對著翟溱說道,“不管怎麼說,我現在隻想好好地睡上一覺。你跟我一起來嗎,克裏斯?”
翟溱猶豫半秒,然後說了句“當然”,就領著藺雅言進了他常用的房間,剩下兩個男人在屋內麵麵相覷。
“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哪句?”
“你知道是哪句。”
“那麼你就應該知道我隻說真話。至於剩下的部分,我認為你還是直接去問他比較好,不是嗎?”
有些出乎亞當意料的是,裴去非幹脆地點頭同意了他的說法,接著擺出一副憂慮的表情凝視著緊閉的房門說道:“我能理解他們是青梅竹馬,但……那個房間裏有幾張床?”
亞當微微眯起了眼睛和裴去非對望一眼,半秒的沉默過後,兩個男人同時風馳電掣一般朝房門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