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血紅色的啟明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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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利貝茲站在主宅前的空地上,對前來勸阻的部下隻是露出一個輕柔的微笑。
坦白說,他對這場戰鬥並沒有必勝的把握,更多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期望和毫無理由的樂觀。他心裏清楚這種樂觀來源於何處,幸運的是,現實再一次回應了他的期待。
諾瓦克家族很強。如今這種雙方均死傷過半的狀況已經是他所能預想到的最好結果了。而這一半都要歸功於翟溱——對單兵作戰能力遠不如諾瓦克的利貝茲來說,那位軍火商提供的強大火力支持是他們能夠支撐到現在的最主要原因。
不管怎麼說,這個漫長的夜晚終歸快要結束了。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在混雜著火藥味的腥風中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那是屬於這個“家”的味道。
“時間差不多了。拉裏,吩咐下去按計劃進行。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一定要守住這個家!”
“是!”
也許是感受到了托尼長年以來所缺乏的那種堅定的決心,在周圍的部下們個個都露出了視死如歸的神情。
“……克裏斯。”
托尼轉過頭,翟溱在他身後停下腳步。穿過庭院而來的風在兩人間徐徐流動。幾縷額發被風吹起,翟溱不經意地伸手捋了一下,抬起的手腕卻突然被人用力抓住了。
“克裏斯……”
翟溱皺起眉,罕見地沒有立刻甩開他的手:“你那是什麼表情?我又還沒死。”
“不要這樣說。”
彷佛是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翻湧的感情一般,托尼向前移動了一步,雙手搭上翟溱的肩膀將頭深深地埋進了他的頸窩裏。
尚未幹透的血跡從翟溱身上一點一滴滲了過來,在白襯衣上畫出細密整齊的紋路。
“你的衣服弄髒了。”
“沒關係。”
“你在害怕嗎?”
“是啊……”托尼•利貝茲停頓了幾秒,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輕笑,“我真的很害怕,怕得不得了。怕死去的同伴怨恨我,怕守不住這個家……怕自己從一開始就選錯了。”
“……”
“可是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麼嗎?”
“?”
風刮過樹葉的沙沙聲中,托尼的嗓音穿透黎明前的夜色清晰地響了起來。
“是你。”
翟溱錯愕地瞪大了眼睛,下一秒,托尼的手撫上了他的臉,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貼上了他的嘴唇,帶著些許冰涼的觸感,卻又異常地溫暖。
“……”
“……”
“對不起。嚇到了?”
翟溱看上去有點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直視著他的眼睛:“……有點。”
托尼微微一笑,俯身再次吻了吻他。不過這一次吻的是額頭。
“你知道嗎,克裏斯?對厭惡著‘利貝茲’這個姓氏的我來說,你的存在是那麼地不可思議,卻又那麼地耀眼……就像黑暗中指引著黎明的啟明星。我曾經一度想要成為你,可是我果然還是做不到……我無法像你那樣享受戰鬥的快樂,也無法對死去的人視若無睹……所以我決定了。賭上男人的自尊,以托尼•利貝茲的名譽起誓,從今晚開始,我要成為能和你並肩戰鬥的男人!”
——唰!唰!唰!唰!
別墅前的四根立柱式金鹵燈突然毫無預兆地同時亮起,從四個方向射出的白色光線頓時將約摸一個籃球場大小的空地照得亮如白晝。
伴隨著自別墅屋頂上傳來的密集槍聲,進入光線範圍的諾瓦克家的人就如同秋後被收割的麥子一樣接二連三地倒了下去,大量的血液甚至將地麵都染成了暗紅色。
托尼•利貝茲睜大眼睛注視著眼前這地獄般的光景,然後用蘊含著沉痛哀傷的、卻又無比冷酷的嗓音下達了第二道命令:“手榴彈準備,等我的信號。”
***
黎明就要到來了。
男人交疊著修長的雙腿斜倚在窗台邊,藍灰色的眼眸裏映照出腳下安靜的街道。
這座城市還沉浸在甜美的夢鄉裏。誰也沒有聞到從遠處飄來的戰火的氣息,或是注意到在這間破舊的旅館房間裏即將死去的男人。
“……呼!”
亞當點了一根煙,然後一口氣將所有的煙霧都吐了出來。青白色的結晶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裏嫋嫋飄散。
他就那樣一邊抽著煙一邊獨自欣賞著窗外的景色,閑適的表情與被綁在椅子上滿臉驚恐的男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求、求求你了!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是嗎?”亞當漫不經心地說,甚至懶得回頭去看他一眼,“那句話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
“是真的!這都是娜塔莉——都是那個女人的主意!是她說自己已經受不了沃倫想要逃走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不不,這跟你可大有關係。要不是因為你整天在她耳邊甜言蜜語,許下一些根本無法兌現的承諾,她怎麼會昏了頭去背叛沃倫•科斯塔?”
“你……你跟娜塔莉是什麼關係?!”
“嗯?我跟她什麼關係也沒有。不過我知道她的母親是個妓女,因為受不了她酒鬼父親的毆打跟著一個意大利男人跑了,千辛萬苦地來到這裏之後卻很快就被拋棄了……命運真是殘酷呢。”
“你想說什麼?!”
“隻是想給你講個有趣的故事罷了——在你臨死前。不過看來你不是很中意這個故事呢……那正好,因為我也不是很中意臨陣脫逃、沒有骨氣的男人。”
“你怎麼知道——”
“知道你們要私奔?拜托多看點電影吧。被愛情衝昏頭的女人還能幹出什麼別的傻事來……她偷了科斯塔的‘那個’是打算換錢吧?真可惜,原本能和她做一筆好買賣呢。”
“什麼‘那個’?我聽不懂你在說什——啊啊啊啊!”
男人的尾音突然變調,變成了一連串慘叫。淒慘的聲音回蕩在狹窄的房間裏,空氣中彌漫開一股像是肉類被燒焦的氣味。
亞當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移開已經被摁滅了的煙頭,拿出打火機重新將它點燃。
“別測試我的耐心,先生,我沒有那種東西。而且……你真的以為沒有人會知道嗎?”
男人戰戰兢兢地望向居高臨下的亞當。沒有耐心的施虐者露出既厭惡又感到十分愉快似的表情大聲宣告道:“是你殺了她。”
男人痛苦地呻吟了一下,看上去好像恨不得立刻就從這個惡魔麵前逃走——假如他的雙手雙腳沒有被牢牢地綁在椅子上的話。
“諾瓦克開了多少價問你買那個東西?10萬?50萬?可惜你並沒有拿到手,對嗎?因為你的女朋友提前聞到了背叛的味道——你看,待在黑手黨身邊的好處之一就是,你學會隨時隨地都提高十二分警惕,並且變得很容易懷疑別人。”
“我並不想殺她的!哦上帝!我真的不想殺她的……”
男人哭喊起來,臉上流露出無限的愧疚和悔恨。但這絲毫沒能動搖入侵者那顆磐石一樣的心。
“可你殺了她。好了,現在收起你那鱷魚的眼淚,告訴我她把‘那個’藏在哪兒了?你有5秒鍾的時間考慮,否則我會讓你嚐到比剛才還要痛苦一百倍的滋味。”
男人畏縮了一下,目光不自覺地瞟向門口。亞當輕蔑地笑起來,用冷酷的嗓音開始倒數計時。
“5、4——”
“我真的不知道——!”
“3、2——”
“銀行!她說她把東西藏在銀行的保險櫃裏了!”
“哪個銀行?”
“我不知道!那個婊子到最後都不肯告訴我!”
“……原來如此,所以科斯塔才會派人追著那個黑頭發的到處跑……這可都是多虧了你呢。”
“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求、求你放了我!”
“1。”
男人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緊接著,彌漫著霧氣的街道上再次響起了令人心悸的慘叫。
“下一次就不是你的眼球,而是另一個‘球’了。我再問你一遍:哪個銀行?”
這一次,他從對方聲嘶力竭的哭喊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乖孩子。等我確定你沒有說謊,你就會得到你應有的獎勵。現在,爸爸要去工作了,不管誰來敲門都不準開哦?”
心情愉悅地微笑著,亞當伸手拍了拍對方滿是血汙的臉頰站起來,在即將關上門之前小聲地自言自語道:“不過,也不會有人來就是了。”
他在清晨的涼風裏暢快地伸了個懶腰,雙手插在袋中向前方走去,身後破舊的小旅館裏一片死寂。東方的天空微微泛出了魚肚白的顏色。他找到一個公用電話亭,撥完號碼後把聽筒放在耳邊耐心地等待著。
雜亂的電流聲過後,電話被接通了。
“你好。”臉上帶著笑意的男人用惟妙惟肖的慌張嗓音說,“我想彙報一起槍擊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