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啪！嗒嗒嗒嗒嗒！
    槍聲幾乎是在同時從別墅四周響了起來。小型手槍和重型機槍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噴出的火舌猶如墜落的星光，瞬間點亮了這個注定不眠的夜晚。整個布亞諾家族猶如被投入無垠大海中的一艘小船，在風暴的侵襲下上下翻騰、搖搖欲墜。
    這不是偷襲，簡直是一場屠殺。
    血腥味如潮水般四散開來，瞬間把月光都染成了猩紅一片。
    “……”
    這不是翟溱的風格，至少不是他單獨行動時的風格。
    藺雅言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名字，正是剛才托雷托的手下提到過的那一個——托尼·利貝茲。
    是他？還是他和翟溱聯手？或者有第三股勢力介入？
    不論哪種，今晚在這個位於地中海中心的小島上，都將會掀起一場巨大的風暴。
    事情一下子發展到了他這個局外人無法插手的地步。眼下，擺在藺雅言麵前唯一的選擇就是趕緊遠離風暴中心，保證自己的安全以免成為翟溱的累贅。有那麼一瞬間，他望著紅色阿爾法羅密歐遠去的方向露出了遺憾的神色。但這已經於事無補。更何況，他不想跟那個男人扯上關係。至少現在還不想。
    藺雅言最後望了一眼儼然已成為戰場的布亞諾別墅，果斷轉身順著裴去非離開的方向快步走了開去。
    空氣中的血腥味變得更加濃重。怒罵和慘叫混合在一起，他甚至能感覺到這個被圍攻的黑手黨家族正在發出絕望的哀嚎。和翟溱不同，他不喜歡戰鬥，也不享受那些殺戮帶來的血腥的快感。他也不明白翟溱為什麼那麼熱衷於戰鬥——那家夥從小就是這樣，每次隻要他單獨出去3個小時以上，必定會傷痕累累地回來。如果打輸了就第二天再去，周而複始，直到附近的孩子都被他收服，乖乖地跟在他後麵尊稱他為“老大”。
    這些往事讓藺雅言忍不住微笑了一下。衝天的火光在他背後映紅了大半個夜空。星星瑟縮在角落，月亮隱去了光輝。在這異國他鄉的陌生街道裏，一切忽然顯得那麼不真實起來。不熟悉的空氣，不熟悉的建築，不知名的小花開在漆黑的夜色裏。他沒有方向，隻是不停地走，仿佛置身夢境，就連那短暫的相遇都虛幻得令人懷疑。
    真是個瘋狂的夜晚。
    藺雅言自嘲地搖了搖頭，然後加快腳步走向前麵的轉角。他從沒來過這片區域，手機也被布亞諾家族的人給搜走了，因此連自己此時此刻究竟身在何處都不清楚。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托雷托·布亞諾沒有把他的別墅建在什麼與世隔絕的小島上。他可一點兒也不想大半夜地跳進可能會有鯊魚的海裏吭哧吭哧地遊回來。那實在太狼狽了。
    正當他為這個想象中的場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的同時，一個冰冷的嗓音幾乎貼著他的耳畔毫無征兆地響起：“總算找到你了，我親愛的上帝。”
    “？！”
    藺雅言猛地停下腳步，停頓了兩秒才讓自己的嗓音聽上去足夠鎮靜：“——上帝？”
    “俗話說‘顧客就是上帝’嘛。”
    像是隨時都會熄滅的黯淡街燈下，男人的身影隱藏在黑暗裏，隻露出半張臉孔，神情邪魅而乖張。
    “不過我還真沒見過這麼頑皮的上帝。明明約好在那裏見麵的，你居然一個人跑到布亞諾的地盤上來了，害我還跟那家夥吵了一架……真是不愉快的回憶。”
    他語調輕快地這樣說著，幾乎整個人貼在了藺雅言背上。陰冷又危險的氣息如同長長的蛇尾層層纏繞住藺雅言的身體，一時簡直令人難以呼吸。
    藺雅言不動聲色地退開一段距離，臉上浮起一個嘲諷的笑容：“我也許會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但克裏斯顯然比我更了解你，對嗎？”
    “嗬嗬……嗬嗬嗬嗬……”
    沒有月光的夜色下，亞當的笑聲順著腥鹹的晚風輕輕顫動，輕易讓人聯想起那些正豎起尾巴盯住獵物的毒蛇口中那鮮紅的蛇信子。
    真不是個美好的想象。
    “這是在挑釁我？看上去不太像你的作風——不過好吧，鑒於我們的交易還沒有完成，我不想對我的客人太失禮。”
    “那真是多謝了。既然你在這裏，我想克裏斯也來了，對嗎？他在哪兒？”
    亞當朝別墅的方向努了努嘴，用一種陰陽怪氣的語調回答：“當然是去英雄救美了。”
    藺雅言無語地看著他。別墅裏火光衝天，情況十分不妙，但對方似乎一點兒也不在乎。這真讓人費解。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就發現，這個男人對翟溱抱持著強烈的感情。那很難單純地用友情或者愛情來形容，似乎更像是一種孩子似的占有欲。當翟溱關心他的時候，他看起來嫉妒得簡直快要發瘋了。
    “話說回來，既然你找到我了，是不是趁現在打個電話給他比較好？”
    情報販子露出一臉驚訝的神情：“什麼？你以為我是為了他嗎？哦不不不親愛的，你太小看我了。”
    “……”
    “不過，我不否認這件事和他的確有那麼一點兒關係。”
    “……”
    “現在，跟我走吧，來自遙遠東方的藺雅言先生。我帶你去見你想見的人。”
    “……這個說法聽上去真令人不安。”簡直就像戲劇裏麵那些誘人墮落的惡魔常用的台詞。
    “是嗎？”亞當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但你不會拒絕的。因為如果你不去，克裏斯或許會因此而陷入險境。”
    這句話讓藺雅言的心髒猛地一跳。他忍不住皺起眉：“我以為你——”
    但情報販子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
    “不管你以為什麼，那都隻是你以為罷了。”
    黑暗中，藺雅言感到一支冰冷的槍口悄無聲息地抵上了自己的後背。
    “好了親愛的，煙火已經點燃，讓我們去盡情狂歡吧！今晚的這場盛會，我已經為你預留了特等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