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四的時候，莫桑和阿吉分別向父母告了別，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在火車上時，莫桑問：“我覺得等你安定下來之後要把你媽接出來，看看醫生，好好調養才是。”
    “嗯。”阿吉在下鋪坐下，把腿伸直。
    莫桑和他並肩坐下。窗外的陽光灑進來，金燦燦的，在這個冬日裏，也有種暖洋洋的感覺。
    “其實我這幾天一直在想你的事情，在想用什麼辦法給姚廣定個罪。”
    “噓——”阿吉看著人來人往的車廂，有點尷尬地讓莫桑說小聲點。
    莫桑笑笑，往阿吉這邊又挪了挪，說：“我有個朋友的老公在檢察院，我就想能不能找個理由舉報他。”
    “需要證據嗎？”
    “肯定要，不過我也在想，既然貝彌那麼喜歡他，把姚廣做得太狠對貝彌沒什麼好處。如果能把他們兩個撮合了，讓姚廣不再糾纏你，那就可以就此收手了。”
    “可是如果我要反抗的話，五年前就被逼迫得不能反抗了，隻能迎合與服從。如果是為了要取得證據而故意反抗的話，萬一他在這方麵特別有本事、特別有背景，動不了他呢？那我回頭不是會被整得更慘？”
    莫桑摸摸他腦袋：“沒事，我會想辦法的。到時候如果能把那個人約出來談談的話，你也盡量抽空過來吧。”
    “好。”
    阿吉歪歪腦袋，靠在莫桑的肩膀上。安全感，也大抵如此吧。
    紅色的列車在白茫茫的雪地中穿梭，義無反顧地一路向南。
    回到家之後，兩個人依然分開住，不過莫桑並沒有告訴阿吉他在那個小區裏也租了個屋子，也沒有告訴他那些明信片都是他寫的。有些事，不需要對方知道。
    那天在接阿吉去火車站之前，他提前塞了兩張明信片進去，都是祝新年快樂的，還有一張專門寫了新年寄語：
    也許生活的荊棘會讓你覺得很難過，但是一定會有個人出現在你生命裏，將你帶出黑暗。
    阿吉回到家放下東西之後，又下了一趟樓，打開信箱，果然看到裏麵躺著兩張明信片。他拿起來讀了一遍，腦海裏自動出現了莫桑的樣子，嘴角不覺染上了笑容，邊愛不釋手地看邊上樓。
    忽然眼前一個黑影堵在眼前，阿吉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個人的腳，卻覺得這雙鞋子有些眼熟。猛然抬眼，姚廣陰沉的臉出現在眼前。阿吉原本臉上的笑容都隱去了，一種本能的害怕和服從立即控製了他的麵部表情，讓他自覺地垂下眼，默默地喊了聲：“姚老板。”
    姚廣的手朝他伸來，阿吉不知道他是要什麼，遲疑地望著他。姚廣的眼神移向阿吉手裏的兩張明信片，用不陰不陽的語氣說：“看看是什麼東西能把小家夥逗得那麼開心。”
    阿吉使勁咬了咬牙，捏著明信片的手慢慢滲出了汗。最終還是給了姚廣。現在時機未到，還是不要做什麼逆了他的意的事好了。
    姚廣拿過來，皺著眉看完了兩張明信片，翻來翻去地看，發現沒有郵戳。他不悅地說：“看來這個人和你很熟啊，連你住哪都知道，直接給你投遞明信片，連郵票錢都省了。”
    阿吉笑道：“其實我不認識那個人是誰，隻是會時不時收到。如果您不想讓我看到的話，我以後不收就是了。”
    “當時我答應你不把你完全放在身邊的條件是什麼，你忘了？”姚廣捏著這兩張東西，眼神危險。
    阿吉溫順地點點頭：“不與外人過多接觸，但是我真的不認識這個放明信片的人。”
    “你是和這個人沒有過多接觸，可是那個叫莫桑的人呢？”
    阿吉渾身一凜，後背冷汗直冒。幸好現在是冬天，渾身穿得厚厚的，看不出他情緒的變化。他假裝很平靜地點點頭，說：“他和我是老鄉，從小一起長大的，後來偶然遇到了，自然就會接觸多一些。我這次過年回家就是跟他回去的，畢竟我太久沒有回過家了，我要回去看看爸媽。”
    其實姚廣對他們倆的事沒有深入調查過，隻是知道他們倆最近走得挺近的，讓他有些起疑罷了。“我理解，老鄉情。”他拿出打火機，點燃明信片的一角，然後把它放到地上，看著它被慢慢燃盡，隻剩下一堆灰，“老鄉情可以理解，可是這麼來路不明的東西，我不能容忍它們的存在。你懂吧？”他微笑著看著阿吉。
    阿吉的心一瞬間疼了起來，可是又立馬被他生生壓下去了。“我懂。”
    姚廣拍拍手，輕鬆地說：“我今天過來就是跟你說一聲，一直到年初十我都沒空，這個期間你不要來找我，等十一之後，我會再來聯係你。”
    “好。”阿吉垂下眼。姚廣便從他身邊擦過，拖著肥碩的身軀大步離開了。
    回到家，他給莫桑發了條信息：“姚廣說他直到年初十都不會來找我，這段時間你盡量聯係一下那位檢察官吧？”
    很快莫桑就回道：“好的。”
    阿吉握著手機，看著慢慢黑屏下去的屏幕，上麵映著他的臉。要不要告訴莫桑那個明信片的事呢？感覺有點唐突呢……唉，還被燒了兩張，不開心。以後收明信片可得小心點了。
    年初六的時候，莫桑帶上阿吉去拜訪陳珍。陳珍頭發簡單地盤了一下，斜斜地插了一支木質發簪；臉上化著精致的淡妝，上身穿著寬鬆的淺棕色高領毛衣，下身著一條窄腿牛仔褲，腳上套一雙紅色的毛毛鞋，鞋尖處還有一個白色的毛球，可愛極了。
    她熱情地把兩人迎進家裏，給他們找了兩對毛毛鞋換上，請他們在沙發上坐下，親手給他們泡金駿眉，然後給他們都倒了茶。
    檢察官先生也從房間裏出來了，顯然剛剛是進去換衣服了。他笑著對兩個人打招呼：“你們好啊！”
    莫桑也站了起來和他握手，笑著打招呼說：“你好，我是陳珍的同學，莫桑。啊，還有這位，是我的發小，你叫他阿吉就好了。”
    檢察官先生也和他握了握手，對莫桑說：“我經常聽阿珍提起你，你們兩個人也是難得的知己嘛。”
    莫桑聞言看了一眼泡茶的陳珍，笑了笑：“還好，她如果不做畫家，可以考慮去做一下心理谘詢師。”
    檢察官先生爽朗地笑了起來，陳珍也笑了起來，打趣道：“隻不過剛好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而已，我剛好能解決他的問題罷了，哪裏說得上什麼谘詢師啊。再說我還是比較喜歡畫畫，要我改行，我恐怕還做不好呢。”
    一屋子人四個人都放鬆地笑了起來。
    盡管阿吉有點像個外人，可是他完全沒有那種局外的拘束感。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圈子，他能理解，所以盡管他們說的東西對他來說都挺陌生的，但是他也挺有興趣聽聽的。
    陳珍顯然挺會照顧別人的，看到阿吉一直都在安靜地笑著聽，便問：“以前沒怎麼聽莫桑提你的事啊，可是你們倆看起來挺要好的啊，怎麼回事呢？”
    莫桑的胳膊搭上阿吉的肩膀，斜眼看了一眼阿吉，說：“我們上大學之前就各奔東西了，很少聯係。然後我們半年前偶遇了，再然後就像你現在看到的這樣，哥倆感情更好了。”
    阿吉點點頭：“以前的聯係方式特少，寫信不方便，我們兩個都到處奔波的；打電話吧，又覺得怪別扭的，兩個大男人的老聊天，很奇怪，後來就少聯係了。然後後來又忙工作，我也不怎麼回老家了，所以也不怎麼能找到他了，他也找不到我。”
    莫桑喝了口茶，頗有些感慨地說：“所以你說，緣分這種東西真的說不準的，就是能把失聯了這麼久的人給重新放在自己的眼前。你們倆也是啊，從事的完全不是一個方向的工作的都能在一起，而且感情那麼好，應該令很多人都羨慕呢。”
    陳珍看了一眼笑得一臉幸福的檢察官先生，自己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四個人又聊了一會兒，時間慢慢接近中午了。陳珍心裏明白其實這兩個人今天過來就是找她老公的，於是她站起來說：“我先去做飯，你們兩個留在這裏吃飯吧？”
    莫桑也不客氣，都是老朋友了，直接就點點頭說：“那我就蹭一蹭咯。”
    “那好，你們幾個先聊著，我做好飯了再叫你們。”說完她就進了廚房，關上了廚房門，從冰箱裏找出做菜要用的材料，擺在桌子上，呼了口氣，拍拍手，自言自語道：“做飯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