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車上，兩個人除了睡覺時間都坐在阿吉的床鋪上，用一張被子蓋著兩個人，靠牆坐著。很多時候兩人都是在發呆，偶爾對對方說一兩句話，然後沒一會兒不想說了就閉了嘴，低頭玩手機或者看著窗外的景色。
    越是接近家，外麵的雪就越厚，不過並沒有下雪，空氣幹幹淨淨的，屋頂上堆滿了雪，有些屋簷下還掛著冰棱，樹木的枝椏上也都落滿了雪，時不時會抖落一些下來，萬物和諧，寧靜，看著挺舒服的。
    “我們還有多久到？”阿吉在被窩裏拉了拉莫桑的手。
    “一個多小時。快了。”莫桑看了一眼表，說。
    “噢。”他的手縮了回去。離家越來越近了，心裏麵也越來越緊張。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但是就是覺得，不太敢見自己的父母。
    忽然莫桑的手摟住了他的肩膀，就這麼搭著，很自然。阿吉抬起頭看了眼坐在旁邊的莫桑，他並沒有說話，堅毅的側臉在半明半暗的背景裏有種別樣的魅力。他的心倏然跳快了幾步，同時好像也沒那麼慌了，是了，他有莫桑。莫桑無論何時都站在自己的身後，做自己的支柱。
    阿吉斜斜地靠在他的肩上，閉上了眼。不知不覺間，竟是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他覺得自己的額頭好像被什麼溫熱的東西貼住了一樣，很輕柔，很舒服。他仰起頭想更靠近那裏，結果一個好聽的、低沉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醒醒，我們快到了。”
    阿吉連忙睜開眼，額頭上的溫柔觸覺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莫桑毫無波瀾的臉出現在眼前。他有點眷戀那樣的感覺，不覺伸手摸了摸額頭。那自然是什麼都摸不到的。心裏頓時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也許隻是做夢吧。
    隻不過他忽略了莫桑眼裏一閃而過的動容。莫桑默默地在心裏記下：他喜歡被人親……哦不，當然是喜歡被我親。
    他們一路緊趕慢趕，最終還是在坐了兩個小時的車後，到家了。
    “你先和我回趟家，我再陪你回去，可以嗎？”莫桑站在村口的位置，問道。
    “好。”阿吉使勁搓搓有點凍僵的臉，跟著莫桑慢悠悠地踩著雪往莫桑家走。
    家裏的狗一聽到外麵有動靜就開始吠，莫桑媽的聲音在屋裏響起：“哎，我猜是桑兒回來了。”
    莫桑走到門口時就衝門裏喊：“媽！我回來了！！”
    “噯，回來了回來了。”莫桑媽趕緊打開門，笑著迎接她的寶貝兒子回來。“怎麼還帶了這麼多東西啊？我都跟你說了家裏啥都不缺，你能回來就行。”莫桑媽一邊嫌棄一邊接了過來。
    莫桑笑嗬嗬地遞過手中的東西，然後把藏在他後麵不敢出來的阿吉拉出來，對他媽說：“媽，阿吉也回來了。”
    莫桑媽抬頭便看到了尷尬地笑著的阿吉，莫桑雖然已經通知過她了，不過她剛剛一高興就給忘了。她把東西丟回給莫桑，驚喜地拉過阿吉，左右端詳，嘴裏碎碎念：“哎呦你可回來了！這麼多年沒見怎麼越來越瘦了呢？平時也不打個電話回來，弄得你媽總是跟我念叨著想你呢！唉，莫桑！”她轉過頭眉毛倒豎，衝莫桑喝到，“你不是老早就跟阿吉見過了嗎？怎麼你這個當哥哥的都不好好照顧一下弟弟啊！啊？你看看，他都瘦成什麼樣兒了……”她心疼地把阿吉往屋裏拉，繼續碎碎念，“屋外冷，屋裏暖和，先進來暖和暖和，有什麼賬我再給莫桑慢慢算，你就喝杯熱茶坐著，啊！”
    阿吉哭笑不得地被莫桑媽拉著，他替莫桑辯解道：“阿姨，您別生氣，這事和莫桑沒關係！他老叫我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是我沒聽他話……”
    莫桑媽沒理他，把他往凳子上一摁，然後指揮莫桑把東西放這放那，自己進了廚房給阿吉倒熱茶。
    “給，小心燙。”莫桑媽把熱茶端到阿吉麵前，阿吉連忙結果，連道謝謝。
    “客氣啥，我家就是你家。誒，對了，你回家了沒？”莫桑媽問道。
    “唔，還沒有，一會兒就回去，莫桑陪我。”
    “好好好，你也該回去一趟了。哎，不是，莫桑你先給我說清楚，怎麼你胖了那麼多，阿吉瘦了這麼多？”
    莫桑嘴角抽搐，說：“媽，我哪裏胖了……平時我都有好好健身的啦……”
    莫桑媽氣呼呼地說：“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啊？你把阿吉身上的肉吃到你自己身上了吧？怎麼把人整得那麼瘦！你看看，穿著那麼厚的衣服都顯瘦！”
    莫桑默默地瞪了一眼阿吉，低下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阿吉看著這個場麵很想笑，因為莫桑一米八幾，他媽才一米五，然後結果現在一米八幾的大漢低眉順眼地聽一米五罵，還沒得還口，要多喜感就有多喜感。
    莫桑媽在氣勢上，完勝。
    在被老媽灌輸了半個小時的照顧人的方法之後，莫桑終於獲得解放，陪阿吉回家。
    莫桑替阿吉拎著他要拿回家的東西，空著的那隻手掏了掏耳朵，不高興地嘟囔道：“你說你幹嘛不好好聽話好好吃飯呢！偏偏就成了我的責任……”其實他心裏也是有點自責的，雖然是跟蹤了那麼久，可是除了調查他的事，他還真是忽略了對他本身的觀察，沒有認真落實他的情況。他歎了口氣，手掌按在他的頭頂：“是哥沒照顧好你，我媽說的也沒錯。”
    阿吉搖搖頭，說：“我不怪你，是我自己沒照顧好自己。”他仰起頭看著高了他大半個頭的莫桑，眼神清澈，在白茫茫的雪地做背景之下，特有一種空靈和美好。
    莫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又看著眼前的路。實際上心裏麵的小怪獸早已按捺不住嗷嗷叫了：快上了他上了他……這簡直就是引人犯罪好嗎！沒事老用這眼神瞅著人是怎麼回事啊！！
    他們兩家距離很近，就是鄰居，所以沒多久就到了。
    阿吉家沒有養狗，所以直到他倆進了家門都沒人留意到他倆。阿吉鼓足勇氣，喊了一聲：“媽！我回來了！”
    阿吉媽原本正在廚房裏切菜呢，一聽到有人喊嚇得一激靈，刀差點就剁到自己的手指了。她趕緊丟下東西，擦幹淨手，然後奔出廚房，就看到自己掛念的兒子出現在了眼前。
    “哎喲兒子喲，可算見著人了！”阿吉媽伸手把人抱進懷裏，欣慰地拍拍他的背，然後又放開他，趕緊把人拉進了屋子裏，屋子裏暖和。
    “媽，對不起，一直都忘了給家裏打個電話。”阿吉滿懷歉意地說。
    阿吉媽端來三個茶杯和一個茶壺，給他們一一擺好，然後邊倒茶邊說：“沒事，現在人回來了就好。”然後她搬過一張凳子，坐下說道，“來，兒子，你給媽說說，這幾年有沒有受過什麼委屈？”
    委屈怎麼能帶回家裏說？
    阿吉隻是搖搖頭，笑著說：“媽，你別操心。我很好，真的。你別看我瘦了，其實我隻是沒吸收好營養而已。生活不辛苦，真的。我就一個唱歌的，能有多辛苦啊？”
    莫桑在心裏白了他一眼，睜大眼睛說瞎話！不過他也理解那種不想讓父母擔憂的心情。所以他隻是默默地喝茶，讓他們母子倆聊聊。
    阿吉故意給他媽媽說一些比較有趣的事，堅決不提委屈事，他媽媽也沒有執意問了，隻是一直微笑著聽。
    阿吉一路絮絮叨叨地講了一個多小時，眨眼間天就黑了。阿吉媽這才想起來菜還沒做好，而他爸爸也快要下班回來了。她懊惱地拍拍腦袋：“哎呀，光顧著講話都忘了要做飯了。這米都沒淘呢！”
    莫桑笑著拉住要起身的她，說：“阿姨，我媽已經做好飯了，我和她說了今晚兩家人一起吃飯的。”
    她笑了起來，說：“嗯，好啊，那我給他爸打個電話，讓他直接過你家吧。”說著就起身解圍裙，然後走到座機那兒給阿吉爸爸打電話。
    等阿吉媽媽收拾好屋子，關了燈，拿好鑰匙，他們三個便默默地往莫桑家的方向走。
    莫桑抬手摟住阿吉的肩膀，阿吉也抬手摟住莫桑的後腰，慢慢地走。阿吉媽又開始絮叨：“其實媽身體老了，很多毛病就會出來。我呢，不求你掙多少錢，也不稀罕你買了多大的房子、買了多好的車，我啊，就希望你能常回來看看你媽和你爸。你看你，從高中開始就不常回家了，這都十幾年了，媽心裏也不好受是吧？辛辛苦苦養大的孩子，結果說走就走，說不回就不回……唉……”
    阿吉聽得心裏堵得慌。他隻能低低地“嗯”了一聲，並說：“媽，我以後一定不會這樣了。”
    莫桑家的狗又吠起來了。莫桑媽剛好端著菜進客廳，她一邊端一邊招呼道：“剛好做好飯，趕緊進來坐！”
    莫桑和阿吉默契地鬆開了對方，盡管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那麼緊張，好像害怕別人發現他們其實感情挺好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