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聽不懂。”
    她重新翻開雜誌，“你可能不完全懂，但你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你想想，倘若他真喜歡你，為什麼不選擇與你在一個城市？偏愛異地戀？給人希望又不給人未來，可恥。”
    我被她一席話擊中，迫切想要找陳展問一問。
    夜裏我和他聊天。
    我問：“如果在一起隻有短短兩月，那麼意義是什麼？”
    他答：“人生中許多事沒有確切的意義。短短兩月，人生也不過是短短數十年。”
    “聽著像浪子輕浮的話。”
    “你有心事？”
    “我就想問問，兩個月後會發生什麼？我想真正了解你。”
    過了很長時間他才回複：“我以為你我已有共同的默契。我以為人生很短，兩個月卻很長。”
    “你以為？”我慍怒，“我才十八歲，才不懂什麼人生苦短，我以為它很長。你老實告訴我，今天你對我所說的都是真言？”
    他問：“你是否在流淚？”
    我迅速輸入：“沒有。”淚滴在手背，覺得委屈。
    “我不會騙你，”他說：“明天我會來找你。”
    翌日我走出家門，想去呼吸清晨的空氣，昨晚睡得很不踏實。陳展隻說會來找我，並沒說何時，不知為何我失去了等待的耐心。
    路旁停一輛顯眼的黑色轎車，我不留意，走近才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陳展從車裏出來，頭發淩亂，才睡醒的模樣。
    “你？”我看看他，再看看車，不知所以。
    “請上車，”他為我打開車門，紳士地做一個“請”的手勢。
    我在猶豫。
    他說：“我等了你一夜。”
    於是我走進去。
    陌生的環境，我不認得車子的款型。
    “你等我做什麼？”我吞吞吐吐。
    “吃過早飯了？”
    我點點頭。
    “我們去海邊如何？”
    我又點點頭。
    他很高興，立即發動引擎。
    “你開車？”我問：“可有駕照？”
    “有。”
    “畢業才一個月，你幾時考的？”
    他笑笑，“有些證不一定要考。”
    “買來的？”
    “既然駕駛技術過關，考的還是買的並沒有區別。你放心，我不會送你到海裏去。”
    “那車呢？”
    “當然不是偷的。”他說：“我媽送我的畢業禮物。”
    畢業禮物是一輛轎車。
    我這小家碧玉是否在高攀一個少爺？
    他專心致誌在開車，我在沉思。自己對他的了解當真了了。
    車內冷氣很足，窗玻璃將外麵熟悉的喧囂隔絕。
    我問他：“你沒吃早餐吧？”
    他一貫地微笑，“到了沙灘我們吃冰。”
    “那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
    “我迫不及待要去吹海風。”
    又冷場了一會兒，他終於說：“關於你所擔心的，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想得很明白，我們做好朋友。”
    我看著他太陽棕的側臉，心中失落。但一塊石頭終於沉下去，臉上是鬆弛的微笑。
    “你忘了，”我說：“半年前你我就達成了普通朋友的協議。”頓了頓，“可是，你昨天又為什麼要說那番告白的話。”
    “我總在追求一切微妙的東西，現在想來，那的確是種不負責任。”他的眼睛蒙著霧氣，聲音低低，很是飄渺。
    我說：“能否具體一些？”
    “我對你的感覺，像混在友誼和愛慕中間。”
    如果是五年後聽到這句話，我一定會得出“露水情人”的結論，然後狠狠摑他一巴掌。
    但他說得誠懇。
    他繼續說：“我的情況有點特別，我想我不適合你。”
    我笑，“你已和另一位富家千金有了婚約？因為商業聯盟？鍾鼓之家常有的情節。”
    他大笑，“你真可愛。”這是他第二次說我可愛。
    我說：“你以前沒這麼活潑。高考到底考得怎樣好，報的哪所名校？”
    “這些都不重要。”
    我說：“對我們這些平常老百姓來說，這或許是一輩子最重要的轉折。”
    “我也是普通老百姓，不過家母待我尤其好罷了。不要因此把你我區分開來。”
    我說：“既然你什麼都不想告訴我，那我們好朋友也做不成，還是做普通朋友。”
    他轉過頭看我，“相信我，有些事情知道了並不見得是好事。”
    “哦？”我說：“可有生命危險。”
    “會有。”他哈哈笑。
    我總覺與他之間隔著一層紗幔，他不肯把自己透露給我，想要將他我的關係強行定義為有緣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