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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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校門,我以朋友的名義向他要聯係方式。當時手機是見光死,想要窩藏起來很不容易。
他說:“告訴我你的。”
我從包裏掏出一支筆,卻發現我們剛才把所有紙全扔了。
他伸出右手,“寫在這裏。”
我完全可以念出來,但我不會放棄最後一次的曖昧。
筆尖劃過他手掌的紋路,他輕輕地笑。
我命令他忍住,最後幹脆抓住他。
寫下一串數字之後臉上火辣辣,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隻好逃之夭夭。
我期盼他能追上來,但或許是我走得太快。拐角的時候一回頭,他已經不在那裏,隻剩校門口灰綠的鐵柵欄。
青春的不完美。
我心想,他可能要永遠地消失了。像戲裏的一別經年,隻是不知經年是多少年,或許要到下輩子。
至此以後,每天登陸聊天工具變得像吃飯睡覺一樣不可或缺。有時還能替代掉一頓飯,或者一場覺。相思卻不能相見,再痛苦也沒有。
偶爾幾聲消息提醒,不是股票就是詐騙。到最後詐騙都不願理我,靜沉沉的藍色電腦屏幕。
我知道,隻要時間夠長,總會忘掉一個人。一個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夠就十年,關鍵是我不想忘。
關窕說:“你經曆的太少,選擇太少。等你看到森林,就不會傻到在一棵樹上吊死。”她在塗指甲油,濃密的鬈發遮住半張臉。
我說:“陳展對我而言不是一棵樹,而已經是一片森林。”
“哦?”
“因為我雖然喜歡他,但至今看他不透。”
她說:“那是因為你近視。”
我斜睨著她,“你明明懂我的意思。”
“你不去了解他,當然看不透。”她換到左手。
“不是我不去了解,他太封閉。”
她忽地抬頭,直勾勾盯著我,說:“你喜歡的不正是他的封閉,或者用另一個詞--‘神秘’。”
我答不上來。
她“啊哈”一聲,“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麼?”我討厭她洞穿靈魂的眼神。
“你對他的感情,根本談不上愛。”她說:“典型的情竇初開,好奇心作祟。即使你倆走到一塊兒,不久後也會彼此膩煩。”
“可能是吧。”我有些頹然,挖掘自己的內心,尋找已知的事物作對比。
我對陳展的情,是否就像初遇一首好詞?雖然讀不透,但也要抄在日記裏,寫在手巾上。日子久了,一字一句刻在腦子裏。等到終於可以倒背如流,卻又醉心於另一首詩?
一切因為新鮮。
堂姐說:“你不必想的太多太雜,這是愛情的通病。多少人真正愛過?不過是勉強湊在一起過日子。沒愛過又不是錯,況且你又沒向他要求過。”
我心裏悄悄說,其實我要求過。
我陷入反思,渾渾噩噩走在回家途中。試著給自己一年多的哀苦下一個定義。
如果愛情這麼苦澀難嚐,還要愛情做什麼。
如果喜歡一個人像霧裏探花,究竟值不值得繼續闖這片迷霧?
夜裏我不能寐,半夜打開電腦,仍是一片靜謐。
第二天我頂著黑眼圈,追到關窕家中,向睡夢中的她問道:“為什麼我忘不掉他?如果隻是好奇,那它什麼時候才會淡去?”
她迷迷糊糊,說:“你忘不了,我也忘不了。”像是夢囈。隨後突然驚醒,捂著額頭望著我。
我說:“你沒事吧?該不會是在夢遊?”
她捏一把我的臉,爬起來刷牙,又一邊和我說話:“你天天想著他,當然忘不了。腦袋隻有一片地,你要找東西替代他。”
“什麼東西?”
“一個人,或是一件事。”她將水拍打在臉上,“不同的人,會發生不同的事。事一多,情也就多了。”
“可是,”我說:“這麼一來不就等於陷入另一段情?”
“女人生性如此,”她說:“愛情是毒藥,但我們卻用它解渴。”
我說:“他既然不願主動聯係我,我也不願白白為他憔悴。”
“多大點兒事,”她走過來揩我的眼淚,“讓姐姐來幫你。”
“怎麼幫?”
“喝酒。”
我們上街扛一箱啤酒回來,關上門,躲在房間裏看電影,啤酒小吃,半部電影過去便醺醺然半醉。
“妙計,妙計,”我癱倒在床上,“酒是穿腸毒藥,以毒攻毒。”
說完隻見關窕半躺在一片煙霧迷蒙中,成仙了?不對,她在吸煙。
之後我就不省人事,醒來已是下午六點。淩亂的房間被收拾得幹幹淨淨,關窕已經不見。
我揉揉腫痛的太陽穴,口幹舌燥。床頭有杯水,我一飲而盡。
伯母開門進來,極不放心地看著我,“一個女孩子喝這麼多酒,成什麼樣子。關窕也真是的。闌闌,你可別跟著她瞎鬧。”
“怨我自己,”我拍拍腦袋,“還以為是果汁,結果一喝就倒。”
伯母抿著嘴笑,“果汁?當你伯母老糊塗。”
我跟著笑。
她說:“你伯父泡了壺茶,醒酒。”
我說:“關窕呢?”
“出門去了,別問我去哪兒,她從不告訴我。”
我出去喝茶,伯父話中有話,拐彎抹角後還是問到關窕男友的事。
“不知道,”我說:“我發誓,她不肯跟我講。”
伯父說:“這外地的男人怎麼靠得住,不知根不知底的。”
我嚐一口茶,“內地的男人難道就知根知底了?現在跨國婚姻都很平常,何況跨省。等堂姐帶回一個金發碧眼回來之後,您再擔心也不遲。”
“你們兩姐妹嘴都貧,我說不過。”他說:“但說不過也要說,將來你們後悔了,就來不及了。”
我忽然悲壯地說:“我寧願強忍悲傷,也不會選擇後悔。”說完自己都臉紅。
他笑,“你這丫頭。”像和一個小女孩說話。
當然,長輩眼裏我們始終是小孩。可真正的小孩永遠不會承認。
留下吃過飯後,我向他們道別,然後回家,堂姐沒有出現在飯桌上。電話裏她說和同學在外麵,卻沒說外麵是哪裏。
晚風撲在臉上,夏夜驅走炎熱。
聞著樹的氣息,我的大腦空靈,人在這時候總能忽然想通一些事。我自嘲地笑,回憶和陳展的那些事。其實並沒有多少情節,不過是我一直在放大自己的情緒,喜怒哀樂全由自己製造出來。想得太多,懂得太少,幹脆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