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起航曲 第六十四章:間隙叢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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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在路德維希麵前顯露了怯懦,尚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追尋著一臉‘與我無關’的法恩。他與蘭蒂斯之間的關係原本大多隻是聯盟軍中幾點無關痛癢的傳聞而已,但是當一個人認真的去探求這些八卦的根源的時候,真相往往出乎意料。
當他待在那艘機甲裏透過機器的眼睛向外張望的時候,他看到了法恩從G星的戰艦前飛過,做出了一個手勢,每一次都是如此。
簡直就像在跟船上的某個人打招呼一樣。
難道就像路德維希說得一樣,他真的是個超能力者,而且抱著某種目的潛伏在這隻飛行隊裏。不,不可以這樣懷疑他,但是……在他消失的那五年,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或許現在的法恩隻有外表是一樣的,內在早已換了一個人。
“尚,你在看什麼啊?”法恩的通訊器從他頭盔左邊的屏幕跳了出來。
“沒什麼。”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放在拔出武器的那個位置,立刻鬆開了控製杆。
“回去吧。”
“嗯。”
第一隊結束了下午的巡邏,和第三隊的艾瑪隊長交接。法恩離開駕駛艙,一如既往的和那幾名北歐美女插科打諢,然後在其它幾名男性飛行員威脅的眼神裏誌得意滿的走開了。被搭訕的兩個女飛行員倒是很喜歡和幽默風趣的法恩聊天,他盡管風流,卻絲毫不顯得猥瑣,從不做出突破他人底線的事情。
他注意到,法恩身上發生了質的變化。
比如,法恩會從防護服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紙,像個傻子似的笑了起來,接著踹回了胸前的位置。
“你在傻笑什麼啊?”
“沒什麼。”他立即收斂了那種少見的沒有任何戲謔在其中的笑容,換上了敷衍的憨厚臉。“我都餓了,今天訓練出了一身汗,先回去洗澡嘍。”
“喂。”尚在他借口逃走之前就從後麵揪住了他的領子,往另一個方向拖去。“一起。”
“喂,喂,你放手啊,光天化日之前好丟人!”法恩別扭的朝第三隊的幾名女飛行員揮揮手,對方捂嘴偷笑。
就連一向嚴肅的隊長艾瑪都忍不住抿著嘴報以微笑:“你們第一隊的兩位感情真是好的讓人嫉妒。”
“隻是適當要收拾一下愛惹禍的團員而已。”尚回答道。
他冷酷的話語顯然被所有人誤解成了開玩笑,連法恩都沒有在意,就這麼被拖出了船艙。法恩以為他還在為分手的事情傷心,抄著手走在他身後,心裏還美滋滋的想著晚上的事情。蘭蒂斯給他塞了字條,約在今晚十二點。
看到他瀟灑的字跡法恩心中莫名的興奮起來。
“法恩,最近發生了什麼好事嗎?”兩人來到淋浴間,占據了兩個噴頭,隔著隔板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沒什麼,大概是因為遠離地麵的原因吧?”飛行員在往頭發上揉洗發水的時候語氣頗為自然地回答道。“倒是你一直悶悶不樂的。”
“是嗎?”當熱水朦朧了他的眼睛的時候,一直緊繃的麵部表情徹底垮了下來。
“俗話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既然你打定決心分手不如趁著現在再找一個,歐文也好死了那份心,對你們兩個都好。”
“哪有時間去戀愛。”
“誰說的,工作戀愛明明就可兼得。”法恩關掉了熱水,黑色的頭發軟軟的搭在他的額前,整個人一下子年輕了好幾歲。
“那是你。”
“當然。”
聽到這個回答,尚的手僵硬了一兩秒,接著從容不迫的關掉了熱水。柔軟的毛巾擦過飛行員身上堅實的肌肉,隨之而來的還有深深的失望之情。
“尚,我忘記把褲子拿進來了,就壓在我防護服的下麵。”
“好。”已經穿好幹淨製服的男人回答道。
“多謝了!兄弟!”
兄弟……這個詞惹得他發出一聲悶哼。他一邊用毛巾擦著半幹的頭發,一邊拉開了更衣室的門。法恩的防護服胡亂的仍在中間的長凳上,下麵壓著一條聯盟軍的深色製服褲子。尚俯下身,看到拉開的衣服裏襯裏露出的紙張的一角。
不,他應當相信法恩,他們明明是朋友,是兄弟,是從中學的時候就一起組隊打模擬戰的死黨,他不應當這樣懷疑他。
但是,他有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將他的所有想法往極端的方向引導。
他像做賊似的抽出了字條,是屬於陌生人的字跡:今晚十二點,餐廳見,蘭蒂斯。
他和那個王子,果然是情人關係!尚站在原地,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沒有讓自己吼出來,他將紙條疊好,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裏,然後拿起了法恩的褲子送進了浴室。
“今晚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聊一聊關於歐文的事情。”
“你想通了啊?”法恩把毛巾綁在腦袋上,穿上了褲子,鬆鬆的係上了皮帶。“不過我今晚有約,明晚可以嗎?”
“……可以。”
我應該相信他的,相信他隻是因為一時新鮮而做出這種事情。尚在經過一番自我安慰後,整理了情緒,微笑著走上前。
“一起去吃飯吧。”
“好呀,今天好像有日式料理,好久沒有吃拉麵了。”法恩哼了幾句小曲兒,胳膊挎在隊長的脖子上,興高采烈的走出了浴室。
俗話說冤家路窄,他們正稱兄道弟的在走廊裏走著,前頭就迎來了和第三隊換班的第二隊。路德維希的這隻小隊,無論怎麼看,都是完美無缺的存在,拋掉他們的品質在法恩眼裏實在是低劣到極點。
“你站住。”法恩仍然勾著尚的脖子,叫住了跟在路德維希身後的蕾雅。
“啊?”
“我不打女人的前提是建立在我在聯盟軍的基礎上,不過私底下我不介意教訓你一把。”法恩背對著他們一字一頓的說。
“你……”一名高大的飛行員正想回嘴,被法恩的一聲冷笑打斷了。
“我告訴你,在真正的戰場上是不會有敵人跟你講女士優先,紳士風度之類的混賬話的,有的隻有想方設法殺死對手的陰謀而已。”法恩並沒有回頭,繼續用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諷刺他們。“而且在戰場上最容易成為攻擊目標的是女人吧?你是怎麼在那麼多戰役裏生存下來我真的很好奇,當然不排除你的對手是腦子裏隻有SEX的草包。”
他的話音落下後,兩隊人都沉默了。
“你放心,我這番話是對你們的回禮罷了,一般情況下我還是很憐香惜玉的。”他勾了勾手,切換回了逗趣的語氣。“尚,走了,吃飯去。”
“嗬。”路德維希笑了一聲,與自己隊員的震怒截然不同。“這個家夥有兩下子嘛。”
“隊長!”
“不要節外生枝,也要怪你們嘴喜歡亂說,現在知道他的厲害了吧?”路德維希揮了揮手,召集隊伍繼續前進。“雖然我也不知道關於翻譯官的傳聞是誰放出來的,但是最好不要跟你們有關,我們來這裏可不是為了搞這種事情的。”
“是。”
“隻要專注於眼下的事情就好了,明白了嗎?”他嚴肅的說著,同時腦海中浮現出了新的預言景象。
在浩瀚的宇宙中,那艘不認識的宇宙飛船正朝著他們飛來,可以確定的是,這艘船的出現將改變他所看到的未來。
法恩是個直腸子的人,他說過的話也直接的很,在美美的吃完了一頓晚飯後,飛行員經不住魯伯特醫生的糾纏,跟著他到了練習室當指導員。
“五十五……我不行了……”醫生癱軟在練習室的墊子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為什麼突然要健身。”尚鬆開手,坐到了他的對麵。
“因為我想追求一個人。”醫生從地上坐起來戴上了那副一看就不英俊帥氣的黑框眼鏡。
“歐文?”法恩隨口來了一句。
“當然不是!”魯伯特醫生抖了抖,用眼角的餘光觀察著尚的臉色。“挖朋友牆角這種事我可做不出來。”
“也對噢,你曾經被翻譯官一個過肩摔摔斷了肋骨。”
“其實我……想追……那個……”
“誰啊?”
“……索尼亞·塔爾。”他小聲說著,一麵娘炮的對著手指,糾結的樣子令人嘴角抽搐。
——噗嗤——
這次法恩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享年二十五歲零一百三十四天。
午夜十二點,法恩打了個哈欠,從訓練室走了出來。看來這次醫生真的是下了狠心,纏著他足足聯係了四個小時,弄了一身臭汗。哎,白洗澡了。法恩這樣,也懶得去換衣服梳洗一下,就這樣搖搖晃晃的離開了。
“你的宿舍在那邊。”尚在他背後叫道。
“我隨便逛逛。”
“還有一個小時就宵禁了。”隊長在他的身後垂下了眼睛,語氣中帶著些躲閃。
“知道了。”他用歡快的語氣說著,蹦蹦跳跳的朝餐廳走去。
在餐廳的門口打出了展廳服務的標誌,法恩從口袋裏拿出自己的卡片‘滴滴’兩聲刷開了門,這是格利高爾司令官給他的特權,雖然把這招用在幽會上有些不好。法恩並沒有立刻開門,而是遲疑的在門口矗立了一會兒。
這樣的結果不是他的初衷。
蘭蒂斯坐在角落裏,那裏開了一盞孤獨的小燈,他的雙手撫摸著懷中的機械狗,神情很平靜。
“訓練緊張嗎?”
“還好。”法恩說道。“你餓了嗎?”
“有一點。”他點點頭,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去弄點東西吃吧。”
法恩的腦中忽然湧現了一個瘋狂的主意,他想做一把他在中學常做的事情,翻進學校的餐廳儲藏室尋寶,當然這次是不會被警衛抓住的。
點餐處櫃台的門被鎖住了,法恩單手撐著櫃台跳到了另一麵,接著紳士的伸出了手,以免用一隻手抱著寵物狗的蘭蒂斯不會在翻櫃台的過程中失衡。兩人對視了一下,法恩用人工智能打開了沿著牆邊排著的一排小燈。
“簡直像迷宮一樣。”
“讓我來看看有什麼好吃的。”飛行員從旁邊的籃子裏拿了三個晚餐剩下來的桃子,約會的兩人一狗一人一個剛剛好。
巨大的冷凍室的門上縮,索性冷藏冰箱裏還有小半條做晚餐三明治剩下來的火腿。法恩拿起了那條火腿,切了幾片黃起司,開了一帶早餐區未開封的白麵包片。
“你看我找到了什麼?”在他準備這一切的時候,蘭蒂斯追著亂跑的托托找到了一小袋放在角落裏被人遺忘的番茄和半顆生菜。
法恩望著他放到櫃台上的紅紅綠綠的蔬菜,玩性大起的拿起他們像玩雜耍一半的在手中拋了起來,然後穩穩的接住,打開水龍頭清洗了起來。
“你好像對偷吃東西很在行?”
“這是我中學時候的第二職業。”
“沒少惹禍。”
在談話之間,法恩將番茄和火腿切片,配上生菜和起司,做了三個三明治,另用剩下的番茄做了一小壺鮮榨番茄汁。
“幹杯。”法恩看著他的眼睛說著。
“幹杯。”蘭蒂斯溫和的回應道。
就在的後頸處,那枚嵌入身體的竊聽器,像一根刺一樣的紮入了飛行員的心。很快,當櫃台上隻剩下吃剩的麵包渣和沾了蔬菜渣的杯子的時候,法恩的視線終於從他的後頸上離開了。
“回到G星後你打算做什麼?”
“和國王好好談一談。”
“是嗎?”
“作為一個繼承人,我從人類身上學到了很多很多,有很多的事情想要做,我想要追求一種被人認可的改變。”說到這一點,他的話就多了起來。“給宮廷裏增加一點人情味吧?”
“聽上去是個好主意。”
“我也想……嚐試和修複我和路西法的關係,我也想要去詢問朱利安真實的想法,雖然這樣或許會傷害到另一個人,但是我無法欺騙我自己的內心。”他說著,手指抓著自己的衣服,仿佛不再是一座星球的繼承人,而是一個麵臨家庭困境的普通人。“我想讓路西法得到幸福,他已經為了維持家庭的完整付出了太多珍貴的東西,是時候由我來說句公道話了。”
“那你自己呢?”
“我自己?”
法恩握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不斷跳動的胸口:“像一個人一樣的活著。”
人類的心跳和體溫透過指尖傳遞到蘭蒂斯敏感的神經中,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路西法,想起了國王和王後,想起了朱利安,那個安靜溫和的犧牲品。他還記得許多年前,當議會提出以夏佐將軍和朱利安的婚姻作為緩和議會派和親皇派關係的紐帶的時候,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他一度以為,路西法那種絕望的神情在星球的麵前是微不足道可以被忽略的,實際上,這件事情把生活推向了更糟糕的方向。
蘭蒂斯想要挽回他支離破碎的生活,就像法恩和他的家庭一樣,即使某些人不在了,某些事情變了,活著的人也能繼承他們的意誌繼續幸福的生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