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激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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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發了?有多少‘獵人’到了?”
聽到答複,藺雅言不甚滿意地嗯了一聲,端起咖啡一口氣喝掉半杯,這才接著說道:“裏歐出發去接你了,到了之後告訴他去車庫換輛車,阿爾伯特已經準備好了。然後你知道該到哪裏找我。”
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些什麼,但藺雅言沒有聽清。他用手掩住嘴打了一連串哈欠,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椅背上,心不在焉地注視著晨光一點一點地把城市模糊的輪廓變得清晰而銳利。
連續兩天的睡眠不足讓他非常地不適應,甚至將喜歡的拿鐵換成苦澀的黑咖啡也無法阻擋源源不絕襲來的睡意。幸運的是,在這個離家幾十公裏的地方,就算偶爾有行色匆匆的路人對他投來好奇的一瞥,也不會有人指責他現在這副懶散模樣過於破壞形象。
就在他艱難地試圖吞下一個煎蛋來抵抗睡魔時,背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一聲嗓音低沉的問候。
“早上好,藺。”
藺雅言回過頭,對方胸前的白金十字架掛飾在晨光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輝。
“早上好。”他慵懶地笑了笑,又補充道,“見到你出門可不容易。”
費爾南多·德隆聳了聳肩,拉開椅子在他麵前坐下來。堅實的肱二頭肌隨著手臂的動作愈發凸顯出來,讓他本就高大的身材看上去簡直像是美國影星“巨石”強森的翻版。
難怪他以前的外號叫做“推土機”。藺雅言在心裏默默地想。
“你好像很累?”
“這事兒可不輕鬆。”藺雅言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你要吃點什麼?”
“不了,謝謝。”
“這兒很安靜。”藺雅言說,一邊把煎蛋推到一邊——費爾南多·德隆的到來起到了很好的提神效果,至少他不用再依靠咀嚼食物來保持清醒。
費爾南多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那是因為‘他’包下了這整個碼頭。”
“那可是不小的花費。”
藺雅言隨口附和道。他對金錢的概念有時很模糊。對他這樣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的人來說,能用金錢買到的便利是遠遠超過金錢本身的價值的,所以他們並不會吝惜金錢,而是盡最大可能地享受金錢為他們帶來的諸多好處。
“對‘他’來說,金錢根本不是問題。”費爾南多用一種平淡的語氣回答,接著看了看表。“時間快到了。”
藺雅言掏出手機看了看。數字化地圖上一個白色的箭頭形光標正在有條不紊地向前移動。那是他的藍色瑪莎拉蒂——按照他的指示,車子交給裴去非之前,白嵐在座位底下放置了一個小巧的定位追蹤器。現在,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遠處傳來了突突的馬達聲。
藺雅言收起手機,順著費爾南多的視線望過去。一艘白色的快艇同時出現在兩人的視野裏。由於距離太遠,他看不清艇上有幾個人,隻看到一長串白色的水花隨著快艇的行進排成漂亮的流線。
費爾南多早有準備地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巧的折疊望遠鏡,看了一會兒後遞給藺雅言:“是他們。”
藺雅言擺了擺手,起身拉開椅子站起來。
費爾南多把望遠鏡收回袋裏,帶頭走上停靠在碼頭的其中一艘遊艇。白色遊艇的船頭位置用粉紅色油漆刷著“愛神號”幾個大字,旁邊還用相同顏色畫了一顆巨大的心。
藺雅言忍不住在心裏狠狠鄙視了下這惡俗品味的主人。顯然,這艘遊艇也是“他”的產業。
2分鍾之後,快艇靠岸了,兩個身手矯健的年輕人在費爾南多的示意下一前一後地跳上“愛神號”。
藺雅言站在稍稍靠後的位置,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兩人。為首的那個一頭紅發,印有裸女圖案的黑色T恤外套著一件綴滿鉚釘的斜襟皮衣,一條全是破洞的緊身牛仔褲包裹著枯瘦的雙腿,左耳上的三個蛇形耳環閃閃發亮。另一個卻儼然一副都市白領的樣子,一身筆挺西裝加中規中矩的黑色斜紋領帶,鼻梁上架著一副看不出度數的細框眼鏡,和那個小混混似的同伴形成鮮明的反差。
“嗯——”紅發男的目光落到藺雅言身上,輕佻地吹了聲口哨。“我見過不少亞洲美女,但第一次見到像你這樣英俊的亞洲男人。”
“謝謝。”
藺雅言不置可否地笑笑。費爾南多上前一步,用低沉的嗓音說道:“我是你們的聯係人德隆。”
“亞曆克斯,他們都叫我‘地鼠’。他是‘黑貓’湯米。”紅發男指指身邊的同伴,眼睛卻盯著藺雅言,“——待會兒請你喝一杯怎麼樣?我知道一家很好的酒吧。”
“我很榮幸,但我對酒精過敏。”
“他們同時出售軟飲料。”
“他對紅發也過敏。”“黑貓”湯米白了一眼自己的同伴,“你有點節操行不行?”
“你擔心什麼?我又不操你!”
兩人毫不客氣地對罵起來。藺雅言覺得自己一輩子聽過的髒字都沒有這麼多。費爾南多·德隆不得不開口阻止他們。
“行了!你們兩個!”
他皺起眉,接近兩米的身高與100公斤開外的體重完美地發揮了震懾作用。兩人迅速地閉了嘴。
“‘王子’叫你們送來的東西呢?”
亞曆克斯與湯米對視一眼,後者一言不發地回到快艇上,取回一個黑色手提箱。
“就是這個。”
亞曆克斯衝著費爾南多抬了抬下巴。
以他的身份而言,這樣的動作實在是過於輕慢了。藺雅言隱約感到不妥,但對方是那個布萊恩的手下,就算有些傲慢也不足為奇。他這麼一想就釋然了,那邊費爾南多已經接過手提箱,用手臂托住靈活地按下一串密碼。
此時雲層剛好被風吹散。明晃晃的陽光從九天之上直穿而下,被黑絲絨包裹的金佛頓時光芒大盛,佛像雕刻精細的臉部神情肅穆卻又似在微笑,連藺雅言這個不信佛的人都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敬畏。
他和費爾南多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者點點頭:“應該是它沒錯。”
“驗完貨了嗎?”“地鼠”的聲音從幾步開外傳過來,混雜著微妙的嘲諷味道,“那麼,接下來該輪到我們了。”
“——!”
驚覺不妙的瞬間,費爾南多一把護住藺雅言同時伸手拔槍。但對方早有準備,一顆子彈毫不留情地從他耳邊呼嘯而過。
“喔喔,你最好乖一點。”“地鼠”亞曆克斯嘿嘿笑了,“他的槍法可沒那麼準,你不可能每次都這麼走運。”
“黑貓”湯米用空閑的那隻手無聲地朝同伴的方向比了比中指。
“好了,讓我們一步一步來吧。你先把槍交出來——慢慢地——對,放到地上,然後踢到我這邊來。不要耍什麼花樣。”亞曆克斯看了一眼藺雅言,“——我可不願意在他漂亮的臉上留個洞。”
“……”
藺雅言在心裏歎了口氣。他討厭麻煩,但麻煩似乎總是找上他。
這可真讓人鬱悶。
亞曆克斯顯然比外表看上去更為老練。在費爾南多交出手槍之後,他在同伴的掩護下小心地靠近兩人搜了一遍身,確定沒有遺漏之後才退了回去。當然,他不可能放過這樣一個絕妙的機會,借著搜身的名義對藺雅言狠狠地上下其手了一番。
費爾南多看著藺雅言,向他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接著轉向對麵的兩個年輕人。他的表情很鎮定,語氣溫和而嚴厲。
“你們最好已經想清楚了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他說,“‘王子’在對付背叛者這件事上能變得十分有創意。”
“哈,我好怕怕喲。”亞曆克斯誇張地扭動了幾下,接著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每個人都在談論那位神秘的王子殿下,你們誰真的見過他嗎?該不會隻是件皇帝的新衣吧!”
費爾南多搖了搖頭。無知者無畏。不過他倒是挺欣賞年輕人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氣。
他把視線投向另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戴眼鏡的關係,他總覺得他看上去要更理智一些。
“聽我說,你還年輕,賺一點錢能用多久,10年,20年?但如果你沒了命,那就什麼都沒了。”
“黑貓”冷笑了一下:“就算我現在收手,也一樣是死路一條。”
費爾南多不動聲色地向他走近了一步,望著他的眼睛說道:“隻要你現在收手並告訴我是誰讓你們這麼做的,我可以給你們足夠的時間和金錢離開這裏。我保證,你們不會遇到任何麻煩。”
“黑貓”看上去有一些動搖,但“地鼠”及時製止了他。
“別聽他廢話,湯米。把那個袋子拿出來。”他轉向費爾南多,不耐煩地晃了晃黑洞洞的槍口,一邊示意同伴把手裏的袋子拋過去,“那邊的小美人,麻煩你撿起袋子把金佛裝進去。對,很好,動作快點,磨磨蹭蹭對你們沒好處。好了?你拿起袋子,慢慢地走到我這邊來。對,很好。隻要你乖乖合作,那麼我們大家都能有個愉快的經曆。”
“哦,我想我已經感到不那麼愉快了。”
藺雅言說,一邊緩慢而謹慎地向前移動著腳步。雖然很懊惱,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是大意了。布萊恩在這一行聲名遠播,他猜就連費爾南多這樣的老手也沒想到竟有人敢公然背叛他。
“作為補償,我會讓你體會到什麼是‘快樂’的。”“地鼠”盯著他,下流地舔了舔嘴唇。
“是嗎?”藺雅言回以一聲冷笑。他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種危險的魅力,就像一朵鮮紅的罌粟綻放在他那張充滿東方風情的俊臉上。
“嘖嘖,你真是個美人兒……”
撕破臉皮之後,“地鼠”亞曆克斯的言行舉止愈發肆無忌憚,這讓費爾南多不由得擔憂起來。
拜托,不要再招惹他了。他在心裏說,藺雅言本人可不像電視上看起來那樣無害。
也許是他的祈禱應驗了。在藺雅言離對麵兩人還有五步的距離時,四個人同時聽到了一陣突兀的馬達聲。
馬達聲朝碼頭方向迅速靠近,輪胎與地麵激烈摩擦發出的嘯音已經清晰可聞。然而更引人注意的,是緊隨其後的急促警笛。亞曆克斯與湯米交換了一個驚惶的眼神,前者伸手去抓近在咫尺的藺雅言,卻被他一彎腰閃過,順手將裝有金佛的黑色旅行袋拋向碼頭另一邊的費爾南多。
砰砰!
湯米開了槍。經驗老道的費爾南多·德隆早已閃身躲進了離他最近的一艘遊艇。子彈擦著他的腳邊彈起,在碼頭的木地板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彈坑。
“該死!”
“地鼠”在後麵大叫,聲音又驚又怒,顯然藺雅言並沒有如他所想的乖乖就範。但“黑貓”此時已經顧不上這些,他握著槍快速向前衝去。金佛就在離他不到20米遠的地方。這是他們能夠脫身的唯一希望。然而一輛黑色雅馬哈摩托車正以超過200公裏的時速俯衝過來。湯米拚了命地向旁邊就地一滾,高速旋轉的黑色輪胎貼著他的臉呼嘯而過,揚起的塵埃嗆了他一頭一臉。他狼狽地爬起來,模糊的視線中隻看到黑色摩托一個漂亮的甩尾,車上的騎手朝藺雅言大吼一聲:“上來!”
正在和亞曆克斯纏鬥的藺雅言當機立斷,一記肘擊甩開對手,飛身跳上摩托車後座,最高時速250公裏的雅馬哈R6立刻絕塵而去。倒地不起的亞曆克斯心有不甘地開槍射擊,這時碼頭上NYPD的紅藍雙色警燈已經清晰可見。
湯米衝過去拉起他:“快走!”
亞曆克斯大叫:“金佛!金佛!”
湯米回過頭,正好瞥見摩托車後座的藺雅言俯身一把抓起地上的黑色旅行袋,這個動作十分冒險,他差一點就從車上栽下去。摩托車晃動了幾下很快穩住了,車手側過臉似乎是在怒吼,但透過頭盔傳出的聲音實在含糊不清。碼頭上已經聚集了兩三輛警車,幾個警員正舉槍從車上下來。亞曆克斯還在懊喪地叫嚷,湯米理解他的心情,但大勢已去,他們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他扯起亞曆克斯跌跌撞撞地跳上來時的那艘快艇,離開時向後望了最後一眼,隻見黑色摩托像一支利箭毫不遲疑地衝向擋在正中央的一輛警車,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中車頭一揚,淩空躍過1。85米寬的警車車身,然後消失在了視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