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羿置若罔聞，氣定神閑的站到葉韶光麵前，也不回話，伸手便要覆上對方的發髻。
    “陛下？”葉韶光本能的向後一仰，眼神帶了幾許驚慌，卻還是下意識的去看門口的淩軒。
    後者垂著眼瞼，一聲不吭的站在那，像是感應到了葉韶光的視線，有些為難的抿了抿嘴角，最後直接背過了身。
    葉韶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卻隻覺得耳後一痛，後腦的發絲被人毫不留情的一把攥住，狠狠地向後扯去。他幾乎要痛出聲來，再回過神被迫仰著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
    寧皇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臉麵上看不出任何變化，甚至還帶了一抹微笑，手指卻隱藏著對方的發絲下毫不留情的用力，那抹微笑竟也變成了獰笑。
    “微臣……”葉韶光痛的肩膀顫抖，剛想開口，眼睛一對上李弘羿怒火滔天的雙目便什麼也不敢再說了，骨子裏累積的恐懼讓他不敢反抗，隻得懦懦的瞧著他，更像是乞求。
    “你識相的話，就給寡人安分些！”李弘羿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臉上仍是不動聲色，動作看似輕柔實則用力的將那頂羊脂玉束冠狠狠地係在葉韶光盤起的發髻上，繼續傳聲道：“當著你師傅的麵，寡人不願難為你，你若再對他有半分……”他的話音一頓，利目向著身後的淩軒一瞥，接著惡狠狠地警告道：“寡人絕不姑息！”
    “禮成！”王公公扯著嗓子宣告道。
    李弘羿雙目如炬一眨不眨的注視著他，終於鬆開了手，倒退一步到了人前。王公公趕緊提點道：“葉大人還不趕緊謝恩？”
    葉韶光心裏卻苦不堪言，他跪直身子雙手疊起貼緊額頭，緩緩的匍匐在地上，緩了幾口氣再開口時已無異常：“多謝陛下。”
    及冠之後，他的發髻也隨著成年男子一樣，再也不是半披半束，露出的光潔的後頸，直看得寧皇心裏頭發癢。
    李弘羿也不開口，蹲下身子緩緩的朝他伸出手。葉韶光不敢有違，但又礙於滿屋子的人，他試探的看向師傅又看著眼前固執伸著手的寧皇，終究還是硬著頭皮伸出了手。
    “陛下還有太子還請移步，廳裏早已備好茶水。”覃儒像是什麼也沒有看到，招呼著一眾客人往大廳裏帶。
    葉韶光隻感覺手掌被人狠狠地攥了一下，那人已被眾星捧月一般擁簇著向外頭走去，連帶著守在門口的淩軒，甚至都沒回頭，尾隨著那人一同消失在門口。太子站在一旁，幾番想要開口，卻不想覃儒實在是讓的太客氣，讓他無法反駁，隻好一同走了出去。
    “公子可算是及冠了！”那廂一直呆在角落裏的初九，見眾人離去，喜津津的跑過來，莫查亦在一旁，並未隨著他人離去。
    葉韶光臉上終於稍稍有些緩和，伸出手拍了拍初九的腦袋，看了眼祠堂裏的牌位，又看了看已經不見人影的人群，歎了口氣回了自己的房間。
    傍晚的時候，葉韶光還是聽命進了宮。
    不單單是因為寧皇的召見，更是因為太子的學業，今日雖然相見，卻不曾相談，同來的近侍早就悄悄少來了話：說是學業上遇到難題，需要葉太傅解惑。
    解惑什麼的葉韶光心知肚明是有要事相談，碰巧得寧皇傳召，他也沒同覃儒解釋太多，隻說奉命傳召，便匆匆出了門。
    黃昏的宮門口，身披鎧甲的將士十年如一日的神色冷漠的守在那，見到葉韶光身著便裝從轎輦裏出來。即便是平日裏最不苟言笑的人守衛也巴結的上趕著向葉韶光問好。
    葉韶光隻是淡然的點點頭，腦子裏卻忽然遙想起很久之前淩軒曾在他耳邊的戲言：“坊間傳言，他朝一日，梓欽會成為李超眾臣之首……”
    他走上台階的最上一階，漠然的回過頭，燕京城外盡收眼底，華燈初上，萬家燈火充斥著他的眼睛。他舉起手，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手掌，卻像是抓住了什麼東西，狠狠地攥緊，直攥著指節發白。
    “陛下傳召，葉大人不走亭華路卻繞到直通太子東宮的重沅亭，大人是不是走錯了路？”
    背後的聲音是那般熟悉，口吻卻是那般疏離。
    葉韶光無動於衷，悄無聲息的將攥著的拳頭隱匿在袖口，回過頭反問道：“師哥已經貴為將軍，卻終日彌留在宮中做著守衛的活，不知是陛下大材小用，還是師哥樂在其中呢？”
    淩軒目不斜視的注視著他，眼中再難泛起一絲波瀾。
    他沒有要回答的意思，葉韶光亦沒有要聽的欲望，兩人擦肩而過，形同陌路，各自朝著反方向不回頭的走去。
    到底，還是淩軒先停住了腳步。他背著身子，似是知道身後的人會聽到，擰著眉頭低聲開了口：“…梓欽，回首吧！”
    幾息功夫，像是過了數個歲月，依舊不曾聽見葉韶光的回音。淩軒喉結輕動，緩緩的轉過身子看向身後，堂堂男兒一滴清淚卻順著他的眼角滑了下來。
    身後，並無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