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跟你說啊，這一次我從天庭帶了……」
    夢境時起時落，厲九霄抱臂皺眉斜靠在榻間，他睡著了，夜風吹進房內。
    夢中是一片竹林，一頭黑發的重華解開銀亮的寬袍，再去掉碧綠的玉帶，肌膚精赤，帶著醉酣靠進麵前高大男人的懷裏，把溫熱的唇瓣貼上去，雙手環抱上男人的肩膀。
    「大哥，不管怎麼樣，這是我的第一次……第一次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抱歉，重華，我們是好朋友……」那個高大的男人站起來，厲九霄知道那是誰，那是他自己，他清晰記得自己的脖頸上還戴著愛人離離編出的朱繩，重華是男子，而那時候他隻愛嬌媚女子，這段莫名的感情一開始在他看來就結不了果。
    卻讓他痛徹千年。
    「是這樣啊，我再也，不會勉強大哥了。」重華低下眼睛，片刻卻笑了，裹好自己的衣服。
    不要，不要，不要。厲九霄全身都在顫抖，重華的笑意在他的夢境裏模糊了，他衝上去，想緊緊抱住被獨自留在竹林深處的重華，卻隻抱到了一具冰冷的軀體。
    “求求你原諒我，求求你回來！我一定——”
    “大哥真是愛為難人啊。”重華在他懷裏笑了，遮袖哈哈大笑，一抬起頭，滿是血絲的眼裏露出溫柔笑意，唇角溢出一絲血痕。
    “你忘了嗎？我死了啊，死了好久了。”
    他像幽魂一樣從厲九霄懷裏掙了出去，那俊秀的頭顱滾落在地，四肢一下散在了地上，像是血跡斑斑的木偶散了一地的破碎零件，雙唇還在一張一合。大哥，大哥，我不後悔。我們是好朋友，我會保護你的。
    厲九霄低下頭，他緊緊握在手裏的隻剩一隻蒼白的手，纖細而修長的手齊腕被截斷了，像受傷的小獸一樣躺在他懷裏，食指氣若遊絲的輕輕跳動了一下。
    “啊———！！！！！！”
    他終於從狂亂得可怕的夢裏醒來，滿額冷汗。厲九霄粗重喘息，他按壓著額角，斟酒一口喝下，聽到門邊有人聲，他皺緊眉關一開門，卻是一片血跡。
    幾個大漢被幻化而出的銀線穿了喉嚨，死在當場，南宮卓隻穿了一件素白的褻衣，披著狐裘，臉上濺到了幾滴血珠，厲九霄微怔，因為南宮卓的眼睛沉靜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咱們是要走了。”南宮卓折袖收回百絲纏的幻術，稍微有些喘息：“我殺了人，不要多呆，官府要找上門來了。別惹出騷動。”
    厲九霄有些不敢置信看著南宮卓扯著那個陌生女子回房收拾，他皺眉思忖半刻，指尖竄起一絲火焰，落在那些屍骸上，驟然焚燒了起來。
    “我是金蠶教的教徒，我叫素月，我們教主為了愛人來到漢人的地盤，那個負心漢卻出賣我們！其他門派的人為了金蠶教的聖藥，到處追捕屠殺我們的姐妹，沒了教主，我們……”
    大半刻，南宮卓與厲九霄帶著那女子出了城，在城外一方驛站內聽那女子傾訴，那女子邊說邊哭。
    “聖藥？”南宮卓聞言有些好奇：“你們是苗人，會驅蠱對不對？聖藥，是一種草藥嗎？”
    “我們金蠶教素來對藥草就頗有研究，原本的教中種植了不少珍貴藥草，但是……”那女子擦著眼淚，把前程往事對他說了個透徹。
    原來金蠶教素來隱居在西蒼國以南的群山中，教主火鳳凰是個酷愛藥草的異人，種植不少珍稀草藥花卉，驅蠱使針，施藥行醫，名聲在外，不少人前來就醫，金蠶教越發發展繁榮。
    素來西蒼國以南戰火不斷，村中男丁極少，而金蠶教收容婦孺，教中女子遠遠多於男子，護法也皆都是醫術高超的女子，教主火鳳凰雖是男子，但自小被毒蟲咬傷了臉，毀了一半臉，便一直戴著金麵具，保護著金蠶教。
    火鳳凰雖然行事詭秘，但治病救人無數，被人譽為仁醫，但半臉盡毀，覆著麵具一直未曾婚娶，直到一日，金蠶教眾在穀外帶回一位受傷的男子，火鳳凰治好了那位男子，兩人談吐投合，漸生廝守之意。
    兩人平時以兄弟相稱，一年後，火鳳凰帶了十幾個手下陪同男子回家，不料那男子家中卻是武林正道，容不得金蠶教這般異族邪派，那男子更是大義滅親，企圖幽禁救命恩人，趁機奪取金蠶教培植的珍稀草藥，但火鳳凰拚得魚死網破逃出，受了重傷，教眾盡散。
    這女子千辛萬苦逃到金蠶教，才知那男子早已帶人燒毀了金蠶教教中領地，如今無家可歸，被正派追殺，直到被南宮卓相救，才得以求生。
    南宮卓沉默半刻，心裏犯了嘀咕，既然這金蠶教的領地已經被燒了，那些武林正派何苦再追殺金蠶教的教眾？這些名門正派真容不得這些邪教？那些正派費勁心思想奪的藥草，到底又是多珍貴？
    “你們教主呢？”他追問那女子。
    “我們教主快死了！求恩公救命！”那女子懇切道：“我們幾個護法好不容易救他出來，我把他藏在城北的一方破舊驛站裏，想引開這些正派的鷹犬，所以……所以冒險往城中逃，被追得走投無路進了客棧，還好碰見恩公您！”
    “……別！別這樣！”南宮卓看那女子竟要下跪，連忙抓住那女子，左右盤算自己應該可以自保，再加上厲九霄在旁邊，碰上江湖正道也沒問題，他也想打聽打聽所謂珍稀藥草的底細，就點點頭：“走，帶我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