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蘇明遠站在學校的門口，兩人高的歐式黑色卷花鐵門，掩映著身後白至晶瑩的積雪，風揚起天空中飄飛著的，貼在蘇明遠黑色的絨邊長袍和翹長的睫毛上，慕容灃回頭望他一眼，這個人單薄漂亮的隨時都會被這場雪卷走。
    一路上，慕容灃和蘇櫻兩人在車裏，除了司機的咳嗽，半晌沒有任何聲音。
    “蘇明遠……”蘇櫻喃喃自語“你們關係很好？”
    “半個朋友。”慕容灃靠在坐背上閉目養神。
    “昨天為什麼不回公館？”
    “我和他很有話聊。”
    蘇櫻側過頭去，翹起二郎腿，望著車外來往的人，走到戲院門口時看見一個眼熟的男人，灰白色風衣，一頂白色紳士帽，一雙擦的鋥亮的皮鞋，正從黑頂黃包車上走下來。
    “在看什麼。”慕容灃冷淡的詢問到。
    蘇櫻也習慣了慕容灃時而冰冷的淡漠，也沉下氣來“沒什麼。”
    蘇明遠回到宿舍，看到周永亮換了身嶄新的藍黑中山裝，站在他房間裏。
    “永亮。”
    周永亮突然轉身，手背在後麵“蘇老師！”
    “藏的是什麼？”
    “我……我沒有……哎！蘇老師！”
    蘇明遠擺弄著手裏的孔雀麵具：“玩物喪誌！”
    “沒有！蘇老師，這是同學們商量好的。”
    “商量什麼？！開假麵舞會麼！這是學生的本職麼！”
    “……不是，但是我們的思想需要解放！老師們，同學們，都需要，比如蘇老師。”周永亮別過頭，臉上肌肉僵硬了不少，話語中還是不乏硬氣。
    “思想？”蘇明遠牽起嘴角冷笑一聲，坐到床邊“那你說說看，你的理由是什麼。”
    “老師，您總說我獨斷專行，我看您才是。”周永亮看著蘇明遠，奪過麵具。
    “說服我。”
    “好，我們的學校到處充斥著傳統的束縛，沒有自由和平等！戴上麵具，沒有老師同學的區別，我們都是一樣的！我想要同學們感受——平等的魅力！”
    蘇明遠側著身子，盯著窗外唯一的小麻雀，訕訕道“永亮……蘇老師不如你。”
    “老師，您同意了？”
    “我從來不會阻止學生們開展有意義的活動，我隻是等你在說服我。”蘇明遠站起來，接過周永亮手裏的麵具，“舞會的籌劃如果有不懂的，我可以幫你。”
    “蘇老師……謝謝！”周永亮眼裏透出陽光一樣的喜悅，“這個麵具……如果您不喜歡我可以多給您粘幾個。”
    “你親手弄的？”
    “是……”
    “那就這個，挺好看的。”
    慕容灃坐在書房裏，昏昏欲睡，手裏的鋼筆也不自覺的洇透了幾層紙。
    “四少？”管家彎腰輕聲喚著慕容灃，慕容灃架起眼皮，渾渾噩噩瞥一眼管家，“四少，用午膳吧。”
    “恩。”慕容灃支起身子“還真有點餓了。”
    “三小姐來了。”管家輕聲提醒著慕容灃。
    慕容灃眉梢一瞬家挑出喜悅的弧度，語氣又淡下來“知道了。”
    下樓看到慕容三姐圍著棕貂，著了白玉似的旗袍，纖長的手指提著茶杯，坐在沙發上慢慢品著，聽見下樓的腳步聲才站起來“怕打擾你，就在樓下等了一會兒。”
    慕容灃扶過三姐，這個可憐可愛的讓人心痛的女人，兩個人用過午膳，三姐才開口說出第二句話“文紅說學校要組織假麵舞會，我這一天也沒什麼事可做，還真想看看去。”
    “文紅是誰？”
    “你在酒館裏救下的那個女學生，她是我朋友的侄女。”
    “我帶你去。”慕容灃看一眼三姐。
    “不必了，看見你好我也安心了，我下午就離開承州。”
    慕容灃點頭，抬頭看了一眼三姐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