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拔了桃花樹賜給護國將軍，至此兩月餘。秋的末尾一斷，就算到了冬天。
    今日冬至。清早小徹子一把推開寢殿大門，瞧見宮裏樹才辭了葉子，又長了鬱鬱的白霜。遂一激靈，關門去請皇上起身。
    ——
    “皇上，今兒該起了。”語氣諂媚得如履薄冰。藏青衣袍的人少年模樣，藏青色的錦靴不聲不響地摸到龍床邊。
    皇帝怕冷，床上華麗柔軟卻不甚保暖的被子才下秋雨就換了，蓋的一概是軟軟暖暖的絨被。方才屋外寒氣進來，裹在羊絨被裏的皇帝縮了縮，臉也埋進長長的白絨裏。小徹子躡手躡腳地湊近抱成毛團的皇上。
    毛團一舒展翻身，軟軟的毛撓在少年臉上。
    ——
    絨被掀開，一股腦寒氣上身，塵曲頓醒。不清醒地回頭，皇上看見小徹子抱著絨被蹲在床頭，低眉恭順。長長絨毛襯著清秀小臉，頗像富貴人家軟軟糯糯的小公子，雪娃娃般討巧。
    迷蒙中不知今夕何夕的塵曲自認風骨絕世的清俊臉上的薄刃唇角挑起，向小徹子勾了勾右手食指。
    “過來。”
    小徹子乖乖地抱著絨被近前，低頭不敢看塵曲臉色。
    塵曲半夢半醒間感歎著打量眼前少年，心道自家小徹子不知何時出落得這樣冰雪玲瓏，複想起這般冰雪玲瓏的樣子可是跟在自己身邊長成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再一拐彎，琢磨著自己要是個斷袖絕不放過這般的品貌……
    然後他想起自己就是個斷袖的。
    ——
    塵曲一臉山雨欲來時值醞釀的高深莫測，向清麗羞澀（？）的少年伸出充滿渴盼的手。
    小徹子頭愈發低，眼波屢顫，貝齒略咬唇瓣……忽覺懷裏一輕。
    ——
    皇帝心滿意足地抱著一團絨（？），睡了。
    ——
    “皇、上……”少年笑得純良——純良的眼死盯著龍床上那一團絨。語氣恭敬低順，卻掩不住森森的咬牙切齒。
    近前，他再伸手拉開絨被。看皇上拽得死緊的樣子，愈發不甘——
    他明明比這團絨好抱多了！
    ——
    塵曲略鬆開對被子的鉗製。
    小徹子嘴角一彎上前爭搶……
    塵曲迷糊地一拉枕邊人。
    小徹子踉蹌地倒在龍塌上。跌下時帶起的風，卷起幾分輕細絨毛。
    ——
    皇上看看眼前人——嗯，是自家小徹子。摸摸那張清秀富貴的臉——嗯嗯，當真是極品。想玄泠朝堂上那群老頭憤青如何說的？
    ——哼，媚主顏色！
    兩人並躺在床上。皇上摟住【媚主顏色】的腰，絨被一拉，臉埋進少年頸窩。模模糊糊地發覺少年不知何時身形抽高，長出了自己小半個頭。
    不滿，真真不滿。塵曲環在小徹子腰上的臂緊了幾分，發覺不如自己想象的柔軟纖細，卻結實了幾分，韌了幾分。
    ——
    背後的人“扒”在腰間，徹子兄緊張兮兮，動彈一下也不敢。
    那人把臉埋進他頸窩，呼出的氣息溫熱——
    少年很想回身抱著那人，用雪一樣的絨被把那人裹嚴實攬進懷裏——
    終究沒有。
    萬一，塵曲會驚醒呢？
    ——
    塵曲口齒呢喃著嘟囔了句。
    小徹子忙豎起耳朵——
    ——
    “……這腰身抱著再軟上一分，細上一分……便極好了……”
    ——
    七天後，皇上發覺小徹子走路扭扭捏捏，很是奇怪。尤其是騎馬——一跨上自己賞的那匹棗紅馬，臉就皺的幹棗子似的，不曉得的人道是馬鞍上釘了針。思忖著，塵曲召來偏殿侍候的宮女。
    小宮女麵色惶恐，恭順地俯首：“回皇上，總管近日在院子裏劈腿，壓腰。還，還……”
    塵曲眼眸一彎，“還什麼？”
    “還……讓奴婢們，教他跳舞……”
    皇上沒忍住，一口兌了牛乳和綠豆糕粉末的桃花釀噴了出來。左右看看，彎彎眼眸眼角勾起，“今兒怎不見小徹子？”
    ——
    小宮女漲紅了臉，話結結巴巴。
    “回……回皇上……”
    “嗯？”
    “昨兒總管腰疼得厲害，奴婢請了太醫，說是……韌帶拉傷……”
    ——
    塵曲一口和了蜂蜜桃花的貢糖沒忍住，又噴出來。
    ——
    自然，這是後話。
    冬至，皇帝慢悠悠從回籠覺裏醒來，發現身上早穿好冬祭祭服，洗漱和發式也一並打理整齊。小徹子從後上前，抖開一團絨被，裹住塵曲。
    “皇上，百官齊至等您主持冬祭。”
    “該啟程了。”
    ——
    皇上傲嬌扭頭——自他發覺小徹子高了自己半個頭後，看著小徹子那秀氣的臉總是抑鬱不爽。忽想起什麼，塵曲偏頭，“小徹子，護國將軍到了？”
    ——
    小徹子一頓，恭敬接話：“將軍感了風寒，在府裏頭將養著。”塵曲任小徹子把自己送上軒車，隱約想起幾日前傳聞的，夫人華祈身體微恙。
    戴顧羽，幾日前就不再上朝。
    邊疆叱吒的將軍，曾雪中舞劍影殘。竟會，感染風寒麼？
    ——
    車簾外小徹子高聲。
    “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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