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玄泠:一炬江山 第十一章 何夕乃人畔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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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戴將軍為皇上選了一輪妃,心情格外之好。回府,興致勃勃地搶了其夫人華祈的工作——弄了滿滿四筐桃子,差人送進了宮。
坊間言道戴將軍功力了得——傳聞弄下那四筐桃子,將軍不需木梯子。隻要指握成爪,再輕飄飄地向樹一拍,桃子便窣窣落盡。餘下的事,就是由仆役在地上挑揀放筐了。
——
↑以上隻是坊間傳聞。
——
坊間不曾傳聞的,是將軍不需木梯子,隻要指握成爪輕飄飄地向樹一拍——樹便倒了。餘下的事,就是由仆役在躺地上的桃樹冠裏尋找桃子。
摘了四筐桃子。
躺了四棵桃樹。
——
“將軍~”將軍夫人華祈風風火火地衝到後院,頭發微微散亂——亂得恣意。“何事?”將軍的音色不是平日裏的輕佻,卻很有幾分溫柔。
“你把我的桃樹毀了!”嗔怪而驕蠻。戴顧羽看著揀桃子的眾人,眉眼不可知地彎了一分:“我的不是。夫人想要本將軍怎麼賠?”
華祈狡黠的眸光一轉,快快地掠過眉眼舒展的將軍。
又快快掠過院裏躺滿的桃樹。忽的,她雀躍鼓掌:“是了!我倒真有一樣東西想讓將軍【賠】的。”
戴顧羽心思緩和,微笑道:“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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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知道皇宮裏有七裏桃花,傳聞其樹與梧桐等高,花開一拳大小而不會凋零。隻是無幸看到。”
“將軍既然毀了妾身四棵桃樹,不應當還妾身四棵麼?還要更美的,桃花更繁的。”華祈臉上一派天真,十指悄悄捏住衣角。她從來不在戴顧羽前自稱“妾身”——她明了這個將軍喜歡【她】任性“風流”。她肆無忌憚,甚至暗自竊喜地提出各種要求,是因為有把握戴顧羽不會拒絕——為【她】的“豪爽直利”。
但這一次,她不篤信戴顧羽會答應。
她知道旁人無知的——比如皇帝喜歡那七裏桃花。比如護國將軍和皇上之間。
——
但那是【過往】,是【經年】了。不是麼?
“將軍可答應妾身?”她隻是還有不甘——不甘她一直以來注視著仰慕著的戴將軍,曾與皇座上【可恥】的那個人有過一段。
更不願想——不甘承認——戴顧羽現在對她的溫柔,不過是因為她的刻意,疑似【故人】。
所以她樂意——她要看戴顧羽“選她”——縱然她沒有把握。
——
戴顧羽微愣,探究目光淡淡掃過一臉天真的女人。
華祈心一緊。
——
戴顧羽勾唇——是華祈最初鍾情的弧度。
“夫人有命,在下豈敢不從?”將軍笑得輕佻,抬起華祈的下巴,在一派透著算計的天真的表情上,吻了一吻。
戴顧羽吻得極小心,仿佛這是他的鍾情。
——
“將軍是說笑罷”皇帝半倚著紅木書案,單手支起腦袋。理得端正的冕旒垂在眼前,打在額上。雍容富貴的流光閃爍,像流瀉的晶絲。隻是觸目有些刺眼的生硬微涼。
皇帝的右手執批未落,案上攤開一紙文書。左手邊,一卷卷批閱過的冊簡碼得整齊。隻看端正擺放的樣子,便不會有人質疑朱批落在其上的字跡,是何等鄭重挺秀。
“請皇上賜末將皇宮七裏桃林裏的桃花樹。”
戴顧羽跪在書案邊,與塵曲隻隔了一方紅木案。語氣不算歡喜,也不及冷淡。其實他不需跪的如此近前——除了他,也從沒旁人這樣近前。
是遠征汾闥回來後慣用的平靜。似幾天前,他不曾有那瞬被塵曲看得真切的,歡喜。
——
“你要桃花做什麼?”戴顧羽本來最明了他喜歡那片桃花,鍾愛。
戴顧羽抬頭,溫柔地微笑——是他回來後第一次笑——或者他一直都是會笑的,隻是無幹的【旁人】不會看見,隻是有人不曾看見——便篤信他不曾笑過。
從前的塵曲,也很少看見他溫柔至此的笑容。
——
“華祈想要。”戴顧羽笑得寵溺。
為何而笑?他自己都無從明白。或者隻是想看眼前人所謂的清逸風骨不再灑脫,看這個帝王所謂的逍遙,不逍遙。
——
塵曲慢條斯理彈彈明黃衣上不存在的塵埃,清逸風骨,五指灑脫地拂過冕旒——仿似要挽起,卻隻擦過了流珠的邊角。
他擲筆,逍遙頷首。
“那不是朕的桃花,是旁人的。”皇帝起身,習慣地執起手旁桃花簫。
原是前些天落在桃花妖的地方,錯忘了。
——
“青然的桃花沒有桃子。”塵曲突兀地開口,突兀得急促。
戴顧羽笑意依然,“末將隻知道華祈想要。”
塵曲頷首。唇畔牽出線弧度,他坐回案後。“若朕不許呢?”
“皇上聖明。末將征戰沙場,數博生死以保玄泠安穩,想來陛下是不會吝嗇幾棵桃花的。”
不過幾棵桃花,幾棵他塵曲七裏桃花裏的桃花樹。幾棵桃花妖照料著,澆了千年的水,捉了千年的花蟲的桃花樹。
——
“朕如何不許?”塵曲照舊笑著,一如他持簫,一如他吃桃子。
“朕會為將軍討來的。”
——
戴顧羽離開了。
塵曲坐直的身子微微放鬆,身後輪廓彎出疲憊的弧度。他抬眼,案上竹策擱置整齊。翻開,便是瀟灑而用心的手筆。他一字一字寫上去的。
滿朝朝臣都知曉他從不正經。
有幾人看見當今玄泠的繁華太平,更甚前朝?
——
塵曲,除了玄泠安穩,我什麼都給你。
——
他知道玄泠之於戴顧羽,之於護國將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當一個皇帝——一個好的帝王。盡力護玄泠太平,守江山安穩。
人前仍是閑人模樣——閑得固執。
——
筆落在攤開的紙上,暈開一片正紅。
塵曲抽出筆壓著的紙,字跡已經難以辨認。索性揉作一團,扔在了地上。起身,他再仔細地對齊案上竹策和奏折邊角,走出禦書房。
他要去找青然。戴顧羽想要的,是桃花妖的桃花。
隻是戴顧羽要。
——
被扔在地上的紙皺作一團,幾乎窺不清筆墨——抑或,是有人不想再看。
若沒了暈散的紅色筆墨,再把紙鋪展開壓平褶皺,便可以看清上麵字跡的筆鋒蒼勁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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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疆域西皖動亂。傾王私納兵馬,舉止狂妄失禮,以至著正黃衣袍。
如何應付,遣使咄責,抑或召傾王爺入京……皇上當早做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