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徹子把聖旨往懷裏一揣，鼻孔朝天，走著外八字邁出廳門，留下一幹臣子老淚縱橫。
    片刻，將軍府外傳來咆哮——————————————
    “戴——————————————顧——————————————羽!你這大膽狂徒，竟敢擅自騎走皇上賜我的寶馬!!”小徹子對著空氣，聲色俱厲，將一幹爬在將軍府牆頭看熱鬧的市井之徒嚇趴在地。
    半響，某身著藏青衣袍的清秀少年(？)蹲在牆角，手中攥著根削得鋒利尖銳的長樹枝。
    畫圈圈。
    正圓。
    一幹趴在將軍府牆頭往下看的大臣，見那“太監”委委屈屈惹人憐愛的小模樣，集體心中一顫。
    而後冷哼一聲——
    ——哼，媚主顏色!
    ——————————————
    勒韁。
    胯下棗紅馬卻未止步。
    戴顧羽淡然地鬆開力度，任棗紅馬馳騁，繼續向麵聖的目標前進。
    既然這次征汾闥歸還時，已經決定了斷，合該斷個徹底。此後，塵曲於他，隻是君上。而他是臣屬，是玄泠的護國將軍。
    他戴顧羽，仍會守護那個人——因守護玄泠的職責。隻是如此。
    可一聽到塵曲納妃的消息，便丟下一屋賓客，那樣急切地想趕到他身邊。甚至來不及有片刻斟酌思索。
    有什麼是想說的，有什麼是要說的，有什麼，是未說的？
    除了君臣，還有什麼是可以說的？戴顧羽略疲憊地垂眼。分清界限的話，昭然若揭，又是誰曾冷然地提起？
    玄泠世代，隻任一位將軍。
    玄泠護國將軍，世代從戴氏出。
    千秋萬代，玄泠不改，此理不改。
    為何想要了斷？這心思並非朝夕間可以既定，卻是早有預謀。隻是此刻
    棗紅馬腳程飛快，片刻便奔進皇宮。
    而後，馱著戴顧羽徑直跑向皇上寢殿，停在了小徹子的房門前。
    戴顧羽：……
    翻身下馬。
    棗紅馬湊過馬臉，想和主人親熱。
    褐紅的馬鼻嗅嗅，忽然頓住動作。
    戴顧羽：……
    “馭————————————————————————————————————————————————————————”棗紅馬哀鳴不止，看著戴顧羽的馬眼圓潤萌蠢，囧囧有神。
    戴顧羽：……
    “馭————————————————————————————”
    棗紅馬轉身狂奔，向皇宮大門跑去。風姿颯爽，鬢毛飛揚。
    摔了。
    wwwww……
    這個叔叔好可怕。它要找主人o(>﹏<)o。
    寢殿的門虛掩著。
    尖銳簫聲透過門扉，刻薄地鑽入戴顧羽耳裏。吹奏的人似全然不懂章法，隻顧一通胡亂運氣。原本音色平和低沉的簫，少了溫存旖旎，刺心剮耳。
    戴顧羽抬起的手微頓。半響，終於扣門。
    簫聲一停，隨後自顧吹奏，聲音倒是變回玉簫原來的平和婉轉。乍一落差下，剛才簫聲的恣意飄渺，卻更讓人沉醉留戀。
    有趣。
    “末將參見陛下。”
    臨著窗畔的人停奏回頭。玉白梨花般的指間，三尺簫身琢磨了鸞鳳相戲，竟是桃花顏色。眼角一挑，笑意裏四分尊崇，六分狡黠。
    “子疏美人入懷，心願得了，可喜可賀。”塵曲未著黃袍，一身月白長衣，堪堪覆了張桌案。語氣半帶風流，半是淡然，隱晦不清。
    “蒙陛下關懷，臣惶恐。”戴顧羽極快地抬眼，複垂頭。這玉簫……
    他，卻還是這般珍重。
    “朕，就賜子疏一曲，以示慶賀罷。”
    玉簫豎到唇邊，簫聲響起前，塵曲唇角不經意勾起。像自嘲，又像諷刺。
    笑誰？
    嗬，若連笑誰都不許了，才真可憐。
    流雲驚空，遊絲萬縷千回。
    絕峰亙古萬載，不見霜雪，唯有青峰孤鶴。山澗未歇，蒼翠不改，鶴已冥冥。今時葉色，凋零昨年。
    神若有情，恰似多情，聞疑深情，聽信鍾情。
    究是薄情。
    不過，一人，一簫，一曲。
    “請陛下賜教，此曲名字？”
    塵曲橫起簫身擱在衣上，身子坐上桌案。聽到戴顧羽問話，神色有些微詫異。“子疏今日，竟問起朕曲名了？”
    從來，戴顧羽隻會低眉讚一句“陛下簫聲玄妙”，再無他言。
    “是。請陛下告訴。”
    “【風流】”
    逍遙是風流之邊角。
    薄情，便是風流的風骨。
    “謝陛下。”
    “你若無事就退下。良宵美人，可耽誤不得。”塵曲背過身去看窗外。轉身前，目光在大紅的喜袍上一瞬留連。
    聽聞無論貴族百姓，正紅顏色都隻能娶正室時用。百姓貴族，是正室。皇上，是皇後。
    “皇上要納妃？”
    塵曲風流眉眼彎彎，看的卻是手中玉簫。
    “然。”
    “誰家伊人？”
    塵曲起身，長長玉簫勾起戴顧羽下巴。
    “自然是你啊。”
    “朕的，皇後。”
    語氣風流得輕佻，他看向戴顧羽的眸子顏色深沉，仿佛要直到眼前人心底。塵曲其實早通曉，他自己眼眸最深處，不過，十分忐忑疑慮。
    想再問一回。
    ——子疏，為我皇後。
    今生，隻你一人。
    縱使問了千回，被拒絕了千回，成了一千遍定局。
    也想，再問一遍。
    戴顧羽抬眼。此番談論，他第一次直視塵曲雙眸。“皇上說笑了。”
    他倦了。
    所謂不喜歡，不過一瞬間，不再期待，不再情願。
    他倦了。
    不期待了，不情願了。
    倦了平衡對塵曲的感情與守護江山的宿命，倦了從前的情深和期待，倦了牽掛著一個不必牽掛的人，心疼憐惜。
    再歡喜塵曲眉間倜儻，再愛塵曲的恣意風流。
    他是帝王，他是將——玄泠唯一的，護國將軍。
    不許鍾情，不準傾城。
    皇上，說笑了。
    “陛下……”戴顧羽才出言，看見持簫的帝王倏忽轉身，眉梢挑起的弧度清冽，琉璃一樣的眼眸流載了顧盼神采，仿佛深情。
    “此後請陛下，不要再喚臣下【子疏】。”
    ——————————————修（若無關於本篇疑問可無視）——————————————————
    補BUG
    從前自己文筆好奇怪的說。。。路過的親們千萬不要在此處棄文╮(╯▽╰)╭相信小生，漸入佳境！
    注：【子疏】是戴顧羽的字。以禮相待時，人與人應互相稱字。此處隻是戴將軍抽抽，覺得這樣太親昵，不適合劃開界限而已。總之，他後麵還抽了N次，比如優柔寡斷，後悔，莫名其妙……大家把他看做劇情的踏板就好QWQ
    （取字是後來想到的問題……此處修複BUG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