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的時候，許向維放在另一邊的右手一陣刺痛，一睜眼便是本應該躺在自己左側的楚寧。顧不得傷口，從他正拆著自己紗布的手裏，抽回自己的手。
    “你幹什麼？”
    跪在床邊的地毯上，正拆紗布的楚寧被許向維嚇了一跳，放在床邊的針管被他曾到了地上，他自己則低著頭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再想些什麼。想到剛才差一點兒，就差那麼一點兒，就會被地上的傻子得逞的時候，許向維又驚又怕。
    “說！你在幹什麼！”
    被許向維一嗓子吼到的楚寧不自覺的縮了下脖子，然後緩緩開口。
    “我…我…我想要你的血液，怕你發現，所以想在傷口上采集，以為這樣不會很痛，你不會發現…不是想傷你……”
    越說聲音越小，他知道許向維很生氣，也知道自己這樣做很不對，他的命是許向維用自己的命換的，可是現在，他卻要丟到。
    楚寧說完，許向維盯著地上的他看了半天，單手把被拆開的紗布胡亂的裹了裹。
    “起來吧…到床上來，我有話跟你說。”
    見許向維收了怒氣，楚寧從地上起來，爬上床，跟許向維對坐著。
    許向維歎了口氣。
    “你怎麼就這麼固執呢？還和以前一樣討厭我無視我，不好麼？為什麼我想讓你看看我的時候，你總是再無視我，恨不得少看一眼是一眼。
    現在明知道我們不可能了的時候，非要做這些…
    楚寧，你是不是還在恨我，故意跟我作對？還是討厭領我的情，我給你一命，你就非得還我一命？”
    許向維說完，楚寧看著他急急的搖頭。
    “不是的，我不是的，我不恨你，我隻是，我隻是不想再一個人了。張蕊走了，我不想你再離開，我害怕一個人，我怕被你留下。”
    楚寧說完，許向維苦苦一笑。
    “楚寧，你到底有沒有心，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把張蕊掛在嘴上，你明知我喜歡你，我愛你，卻總是把我和你的妻子掛在一起，即便她不是真的！我也會嫉妒，你懂麼？
    我他、媽說了多少次了，我不要你的感激不要你的感激！我是心甘情願。
    你為什麼非要和我分的幹幹淨淨徹徹底底的才好！難道用我換你，就這麼讓你膈應？”
    許向維的話越說越重，楚寧被他問的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我隻是……”
    “嗬、隻是什麼？內疚麼？我都說了不用！這是我許家引起的事兒，就該我負擔，我不用你內疚不用你感激，也什麼都不用你還！
    楚寧…前六年，算上我暗戀你的三年，整整九年，不，再有一個月就十年了，十年裏你沒有喜歡過我，不管你好你懷…你都沒給過我回應。
    現在做這些又都是為了什麼？就為了一針管的血，一條命？
    我們別再這樣了好嗎？將近十年的時間，你恨過我、無視過我，卻在這個時候告訴我，你想跟我在一起？
    你說你怕被丟下，怕一個人。可是我呢？我的命就那麼不值錢？
    我給過你心，被你不痛不癢的扔了近十年，我給了你命，你又千方百計的想扔掉。
    楚寧…我隻是想，想跟你有那麼一點點的聯係，有這麼困難麼？”
    楚寧有些急，去抓許向維的胳膊。
    “不是的，不是的”
    被許向維閃開身子後，跪坐在床上，怔住了破口就喊，也不管什麼醫院不醫院。
    “都說了不是不是…和張蕊不一樣！和誰都不一樣，你是你，許向維，跟誰都不一樣！！！！
    我不是同性戀，討厭被別人觸碰，卻能習慣你的懷抱，討厭跟別的男人沾染，卻依賴你的味道。
    張蕊走的時候，我難過，我傷心我內疚，可是沒有害怕也沒有這麼惶恐。因為我習慣了被人拋下，習慣了一個人。
    可是現在，我受不了，許向維，我被別人丟了，卻被你撿起，被你寵著被你疼著，我已經沒有能力再去適應那些苦痛了。都是因為你！
    我害怕被拋下。
    隻害怕被你拋下！
    我已經習慣了躲在你懷裏，習慣了聞著你的味道睡覺，習慣了在噩夢裏等著被你叫醒。
    這些日子我真的很害怕，所有東西都是陌生的，見不到每天陪著我的人，嗅進鼻子裏的也不是熟悉的味道，什麼都不一樣了。
    想到以後每天都要那樣的時候，我就開始發瘋一樣的焦慮。
    許向維，我跟你說過麼？你的溫柔是捅在我心上最鋒利的刀子，穿透骨骼釘在心上刺進肉裏的那種，拔出來就隻能是死…”
    被楚寧突如其來的一長串兒表白弄的有些驚喜也有些呆住的許向維，看著他的眼，一瞬間不知道該幹些什麼，甚至忘了剛才自己說那些傷人的話的目的。
    “楚寧…我，我…”
    “我說的是真的…真的離不開了，許向維。
    我活了二十多年，每天都在艱難的掙紮，也從來沒有時間去慢慢的想，仔細的感受，更不知道喜歡或者愛是什麼樣的感覺。
    隻有那天廢棄工廠裏的時候，你被打被折磨注射的時候，我體會到了疼，知道難受，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我隻是知道，我不想你離開不想你出事，我想你好好兒的……
    也許那就是喜歡，習慣了你的喜歡跟存在，然後變成依賴。
    我不要長命百歲……我隻要你…隻要能待在你身邊…
    許向維。”
    聽著楚寧的話，看著他通紅的眼，許向維的嗓子眼兒哽的難受，忍著沒去抱住他。
    從床上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機，在楚寧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走進衛生間，反鎖了門兒。
    臨關門前。
    “好好休息，你明天離開這兒吧…我讓季璃來接你。”
    反鎖了門，靠著衛生間的門，屈膝坐在地上，也不知是高興還是遺憾，窩著手機，頭埋在膝蓋裏，許向維哭了，雖然極力的壓抑著，卻還是嗚咽出了聲兒。
    多少年了，等到了自己終於等到了，從青蔥的少年，到即將而立，在生命將要走到盡頭的時候，他終於等到了自己愛的人回應了自己的心，卻再沒時間享受。
    好想陪他過以後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輩子。看著他光滑的皮膚上一條條多起來的皺紋，慢慢下垂的眼角，漸漸堆積起小肚子，越來越胖……
    然後等到頭發花白，再也走不動，看報紙都要戴著老花鏡，牙齒脫落到不戴假牙就再也咬不動硬的東西……
    好想…真的好想……
    好想一起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