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向維躲進衛生間後，楚寧一個人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坐在床上一動不動，房間裏暖氣開的很足，他卻總覺得冷，動了動發麻的腿，鑽進被窩，連頭都縮到到了裏麵，整個人團縮在一起，卻還是覺得冷。
    不知道過了多久，從被子裏探出頭，赤腳下了地，坐在衛生間門口的地毯上，身體貼著門，環抱著雙膝，靜靜的坐著，過了好一會兒。
    “許向維，你在麼？”
    “嗯”
    “你冷麼？”
    “不冷。”
    “可我冷，你抱抱我，好麼？”
    “……”
    “就知道是這樣……”
    “許向維，你在哪兒？門口麼？”
    “嗯”
    “我也在，離你近點兒，好像就不那麼冷了。”
    聽著楚寧隔著薄薄的門板傳過來的聲音，許向維死死的咬著唇，整個人貼著門板一動不動，楚寧問他話的時候，他隻敢簡單的回答，因為他怕他再多說一個字就會哭出來。
    人其實真的很脆弱，不管是誰，緊繃的弦兒一但鬆弛下來的時候，就會特別的脆弱，那些沮喪啊失望啊之類的負麵情緒就會蜂擁而至，現在的許向維，再經曆了一連串亂七八糟的事兒之後，已經接近了崩潰的邊緣。
    從小生活富足，還算坦途的他，這近一年的時間發生的太多，接踵而至，根本疲於應付，如果不是為著楚寧，恐怕早就不行了。
    可是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他已經半點兒的精力都沒有了，不屬於自己的血液進入皮肉的時候，奔潰的不隻是楚寧，他更是如此。
    本來也隻是個強裝強大的人，這些天，心裏的那些害怕，麵對以後的無力。
    終於在努力之後唾手可得的幸福，卻因為那些血液，變的咫尺天涯，求了近十年的幸福，瞬間跟坍塌的大廈一樣，飛快的在眼前分崩離析，連準備都來不及。
    可是對著楚寧，他什麼也不能表現，他隻能笑，隻能裝著接受，隻能裝著不害怕，他怕他一露出膽怯的表情，就讓楚寧的後半輩子活在陰影的囚籠裏，就再也開心不起來。
    他怕他擔驚受怕，然後回到那個癡癡傻傻的時候。
    他怕他被人嫌，被人棄，怕沒人管，怕他不省人事的被人欺負，又怕他孤孤單單。
    他怕世上沒了許向維，就再沒人能護那個傻子周全。
    “許向維，還記得你咱們剛分到一個班的那年麼？”
    “嗯”
    “那個時候全班都注意你，尤其是女孩子，嗬嗬…真沒想到天差地別的我們能做了那麼好的朋友。”
    “因為隻有你甩開那些負累，真心待我。”
    “你是說，你背上受傷還來上課，然後發燒的那次？”
    “嗯”
    聽到這兒，楚寧笑了“許向維，如果我告訴你，當時我跟你出了教室，其實是因為下課做題，忘了去廁所，憋不住了…你會不會後悔這些啊！”
    “嗯…啊？”
    在許向維愣神兒的時候，楚寧的聲音隔著門板又傳了過來。
    “所以許向維，你看我對你，並沒有多好。我的這些執著也不是因為感激跟內疚，還是和當初一樣的自私，隻是怕自己孤單，不想一個人。”
    “許向維，如果你真的愛我，就帶我走吧……別把我一個人留下。
    這世上……沒人愛我。”
    楚寧透著些疲累的說完，許向維的心跟著沉了一下，歎口氣。
    “傻瓜，怎麼會沒人愛你呢？你的爸媽都還等著你回家呢！還有九九，你不是最寵她了麼。”
    “愛我？愛我，當年就不會拋下我，不會把我送進那種地方，過那種生不如死的生活。
    在那裏的兩年裏，我哪一天不是在刀尖兒上跳舞。
    那些人真的太可怕了，費盡心思的折磨跟玩弄你，我在那些人的眼裏，連狗都不如，隻是個漂亮好玩的玩具，隻要他們高興了，什麼手段都可以用在我身上，我的廉恥在他們眼裏，連他們吐在地上的痰都不如…
    最惡毒的一次，是一個瘋子一樣的男人，在Depration那個舞池中央的領舞太上，那麼多人看著，被剝的一絲不掛，當著眾人的麵兒，跟狗一樣被壓在鋼管兒上做。
    你知道那種感覺麼？跟被人剔骨剝皮一樣赤裸裸的疼。
    Depration的紙醉是最yin蕩，最高級的女表子，隻要價錢給的夠高，就是拉到大街上做，他都會岔開雙腿。
    嗬嗬，這是來過Depration光顧我的客人，在我眼前跟別的客人說的話，然後當天他們就一起出了我的台，隔天我自己爬出了三樓的客房，燒了兩天。”
    “別說了…楚寧，求求你別說了！！！…別說了……”
    你再說，我怕我真的會忍不住開門，忍不住帶你走，聽你的話毀了你。
    “哎……許向維，他們不愛我，我也不可能放下這麼多年的債和苦，我永遠不可能回他們的家，我的歸宿終究隻有你這裏。如果你不要我……
    如果你不要我了，那我該怎麼辦……”
    “楚寧…你別逼我了，求求你，別逼我了。”
    門那頭的許向維哭的不成樣子，頭撞著門板，瘋了似的求著楚寧。
    楚寧隔著門，手掌扶上門板震動的位置，臉貼在上麵，滿臉都是淚。
    “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我…我當初說過讓你遠離我，你不肯，還自以為是的做了那麼多…多到讓我想忘，都忘不了。
    你千方百計的讓我離不開你，你做到了，現在你又要丟下我…你讓我怎麼辦…說啊……讓我怎麼辦。”
    “許向維…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許向維…我不想活在沒有你在身邊，一個人的世界裏。”
    “許向維…我想每晚都靠在你的懷裏睡覺，跟從前一樣，我不想一個人被噩夢整晚整晚的折磨。”
    “許向維，我想在早晨被你叫醒，等你打開空調，等你拉開窗簾兒，我想和你一起刷牙洗臉，想替你刮胡子，想跟你度過餘下的每一個早晨和傍晚。”
    臉貼著門板，純白色的漆木門被淚水沾濕，有些濕滑跟溫熱，食指攤平緊貼著木門，靠進並不存在的胸膛，眼角看著臉下漆白的門板。
    “許向維…我不要長命百歲，不要腰纏萬貫，不要你給我鋪好的康莊路……隻想待在你身邊，跟你一起經過所有的風風雨雨。就算被人討厭被人鄙夷，也是好的。我什麼都不怕，隻怕沒有你。”
    怎麼就是不明白呢？我跟你一樣啊…
    現在的楚寧跟許向維是一樣的人，什麼都不怕，隻怕沒有你啊…把我變成這樣的就是你，可是你怎麼就是不知道呢…
    風雨也好，富貴也罷，若是沒了想在一起的那個人，又有什麼區別…
    我什麼都不怕，我隻想跟你在一起啊！許向維。
    你這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