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別擔心，你現在這樣，也很美……”
    李伯陽緊握住我的手，聲音略微發顫，我懂他在怕什麼。
    “無礙，我並不在意，”我複又闔上眼簾，“……這是…遲早的事……”聲音飄渺得連我自己都難以置信。
    遲早的事，遲早的事，隻是……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罷了……難怪父神說不要沾染紅塵，這離開神界還沒有多久，尚且沒有到人間，我就已經在神界失了自己的神性了。
    天地本就是由混沌而來，即使神由混沌之氣構成，也無法真正領悟混沌的真正含義。父神是這麼教導我的，自出世以來我也是如此認為的，隻是如今，我卻好像突然意識到什麼，竟開始質疑起這說法的真實性，實在荒謬。
    “神女，我就是那看守碧血珠的琳琅獸，今番神器重為神女所取，也算是物歸原主，可我畢竟是為這神器而誕生，那麼也就隻好跟著神女了。”他麵上並無歉意，倒帶著笑。
    “你為守護神器而誕生，而神器被我所得，算是物歸原主，可既便如此，你也不必跟著我吧，留在這仙界，當一個散仙不好嗎？”
    “不好，我生來就有一股殺伐之氣，若是當了散仙，叫我悠閑度日，才是折磨。”他認真地搖搖頭。
    “那你也盡可以去找找玉帝，去讓他給你安排個差使啊？”難道非要一起上路不成？
    “不，我覺得什麼差事都不及在神女身邊受益良多，何況，我可以幫你。”他聲音略頓一下，“更何況，我守護神器千年，與神器一樣一直不為人所知，更何況是現如今的天帝，如果我去找天帝要份差事，隻怕神奇被盜這件事也要……更何況，以神女你現在的狀況，隻怕……”
    他語氣溫和，說的也在情在理，可就是令我氣悶。想我也是淩駕於萬物之上的神，如今卻被一個小仙，不，一隻神獸這樣威脅……
    “這麼說，你還一定要去了？”
    “嗯，神女終於明白了。”他舒口氣，仍微笑著。
    “那就……”
    “不可以。”我有點詫異地偏頭看向李伯陽，剛才他一直沒有做什麼反應，我還以為他也沒有什麼異議呢。
    “怎麼了，伯陽？”仿佛是被什麼驅動著，那句稱呼就那麼叫出來了，可怕的是，說完了自己居然還不覺得奇怪。
    而李伯陽自然像是被什麼電到了似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緊緊看著我。
    “九天，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好嗎？”他的表情認真地讓我嘲諷不出來。
    本來想說你別總是疑神疑鬼，我真的不是你的九天，可到嘴邊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了，我也隻是微張著嘴，愣愣地看著他，半晌，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沒什麼，這麼叫不是方便一點嗎？”
    “我會等著的，會一直等著，等你記起我，等你喚我伯陽。”他突然笑起來，顯得十分歡愉，像個孩童。
    “罷了，隨你。”不知出於何種心思，我並不想否定。
    “神女，你且先閉上眼睛，我幫你變回從前姿容。”琳琅獸搖搖我的手。
    “好。”
    本以為拿了神器就能夠離開，哪知李伯陽和和琳琅一直都沒有達成一致意見，仍是吵吵鬧鬧，不過也因為有了琳琅，李伯陽才變得像是這個年歲的仙，再也裝不出沉穩老成的老仙氣質了。
    本就想是要悄悄地來，取了東西就走，哪知會惹得仙盡皆知，走，也就隻好偷偷摸摸地溜出仙界去了。
    “神女，我們現在是要去人間嗎？”琳琅跟在我身後，稍微顯得有些緊張，失了前幾日的玩笑神色。
    “是，抓住我的衣角。”我略有些緊張，我在努力催動著體內的神力，經此一耗，怕是要在人間多呆一些時日了。
    “九天，你還好嗎？”李伯陽抓住我的衣角，但有些擔心。
    “……”
    在神力被催動起來的時候，我略微鬆了一口氣。
    人間，我們來了。
    到了人間，李伯陽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客棧，總之是先安頓下來，可是我有些支持不住，於是不知何時暈厥又醒來以後，已經躺在榻上，琳琅坐在一旁，端著一碗不知是什麼的東西，李伯陽忙著用仙法把這裏規整一下。
    “神女，你需不需要先休息一會兒？”琳琅喂過來一勺不知是什麼的東西，他見我眼神探尋，便道，“這是凡人所食的一種，據剛才的一個老漢說，大病以後身子虛，喝這個最好了。”
    可是我仍看著他，這東西一看就是什麼東西被水煮爛了的感覺，怎麼能食用？在神界一般也就隻吸收些雲氣，養納神力就好了，第一次知道原來還有這樣的東西。
    “這是粥，從前我還在人間的時候，就經常喝，的確對於虛弱的人最為適合了，何況這碗是加了赤豆、紅棗還有許多有滋補之效的藥熬煮而成，先嚐一口？”李伯陽接過琳琅手裏的碗，重新舀了一勺粥，吹吹又送到我嘴邊。
    “對了，琳琅，既然接下來還有一段路要走，你也就不要一直叫我神女了，反正很快就不是了，就叫我慕瑤好了。”我半信半疑地就著李伯陽的手喝了一勺粥，沒有想象中的古怪，反而有些清香之感，隻是這粘稠的表象還是讓我有些抗拒。
    “可是，神女不是九重嗎？”琳琅也坐過來，疑惑地看著我。
    我聽了他的話，也覺得古怪，這名字不像是編出來的。我這麼認為可能是因為一種直覺，第一次聽到就不覺得陌生。
    更何況……
    “琳琅，你再說一遍，神女叫什麼？”我的表情很嚴肅，他也稍微認真地偏頭想了一下。
    “莫九重，神女叫莫九重！”琳琅很肯定地回答我。
    ……莫九重……莫九天，這兩個如此相似的名字到底意味著什麼？為什麼他們口中不同的人，到最後，難道都和我相似？不僅是名字……可是…怎麼可能？
    “你自從出世，便一直守護著神器，怎麼可能知道我的名字？”我回想起他的出世，覺得有些古怪，他為何如此肯定。
    “這不同，神獸出世，便有智慧，便有關於這世間萬物的法令的認識的基本雛形，我雖自出生以來便守著神器，卻知道為何要守著神器，要等什麼人來拿走，這便是我出世的作用，當然我會記得那個人的所有，包括名字、長相、各方麵的特點。”琳琅解釋道，“神器設立神獸守護，不是為了永不被奪走，而是為了等著那個特定的人來取走，對於看守天界至寶血晶的我來說，漫長的等待隻是為了等著神女來。”
    “那，若我一直不來呢？”我有些好奇。
    “如若神女一直未來，我便隻有一直看守血晶，一直等著神女來取，等到來的那一天為止。”琳琅說起這些，並沒有什麼頹敗的神色，而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讓人不禁有些心疼。
    “我現在雖不知為何我又叫莫九重，但若你是為了等著神女的話，六界就隻有我一個，不可能會有其他，那你便按你的方式，喚我九重好了。”
    “多謝神女，九重。”看得出來，琳琅多日以來的疑慮隨著這名字竟全都打消了。
    “九重，那我們現在是要先去找殷承彥、叢古源、吳舜季、藍桐麝這四人嗎？”琳琅十分嚴肅地看著我。
    “唉……現在當然是要……”我睜大眼睛看著他們，“先出去看看啊！人間不比仙界，在這裏，這人間至寶就偷不出來了。”
    “為何不可？凡人又沒有法術，如何就偷不得？”琳琅不解。
    “人間之寶，掌握在天子的手中，不似天帝，仍不知道寶貝下落，如此一來，就等於直接去搶，第二，凡人沒有法術，卻總有術法，強搶仍然不是個好主意，第三，就算得到了神器，可鬧得天下大亂，那我們竊取神器的目的又何在？”我歎口氣，真正地給琳琅講講原因。
    果然，神獸是有智慧，就是缺一點腦筋。
    “而且，人間是六界最雜亂的一界，不似其餘五界有明確的分割和管轄，就算天子高高在上，仍非一界之主，人間混雜著妖魔鬼怪，又多有魂靈和仙子，這麼急忙，難道我們隻用獲取遺落在人間的神器就萬事大吉了？其餘三界神器都不用去取嗎？若是暴露蹤跡，怎麼取得到？六界豈非又要陷入一片混亂，生靈塗炭？”我知道我說的有些過分，可是我想讓他明白，即使取得神器至關緊要，也無法急於求成，太過心急，隻會前功盡棄。
    “是，九重，我知錯了。”琳琅低頭，稍微有些低落。
    “那麼，我們應該怎麼做？”李伯陽放下手中已經涼了的粥，看著我。
    仿佛已經猜到我要怎麼做的時候，他的情緒有些複雜，引得他的仙氛也有些亂。
    我看得出來，卻不打算做什麼：“一年的時間，我們做最普通的凡人，再用一年的時間，接近天子，最後一年，我們取得神器。”
    “會不會有些久？”李伯陽懷疑地看著我的眼睛。
    “第一年，隱沒蹤跡，這點我們應該可以做得到，知道做得到，就能瞞過其餘三界的眼線，魔界在籌劃重開神魔井，自然怕出變故，所以這一年一定不可暴露，第二年，要進長安，你們考進士，做官宦，在借一年一度的選秀，官宦人家的小姐之名，把我帶進皇宮，第三年，我會讓他心甘情願把神器給我，再因妃子亡故，順理成章地離開，屆時你們隻需做個錯處被罰，我們再一起離開。”
    這個計劃其實天衣無縫，我再三研究父神給我的所有典籍才得出這個計劃，可當我說完的時候，李伯陽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而琳琅則還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