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身體稍微好轉，可以下地之後，我便隨他們一起出去，也順便在附近的人群中混個臉熟，至於“臉熟”這個詞，自然也是從父神那裏知道的。
    我在客棧中歇息的時間雖不算長卻也不短，待到一起出去，便已是天色漸暗了。
    雖然先前我的計劃李伯陽並不讚成，可琳琅卻並不覺得有什麼，所以少數服從多數，現在便已是按照計劃行事，而李伯陽和琳琅從現在起便是我的兄長了。
    由於我對李伯陽方才的不回應還是有些不滿，就索性讓他在前麵一個人走，我和琳琅跟在後麵，因為要顯出我的柔弱和對兄長的依靠，琳琅讓我挎著他的胳膊，可我還是覺得十分古怪。
    因為即便是在神界，隻有我和父神，我也從不曾對任何一個人，尤其是男子，如此親近，故而動作未免有些生澀。
    算是有些勉強地走了一段，在接受了許多異樣的眼神之後，我終於忍不住問琳琅：“你確定這是個好主意？”
    他低頭看我，神色中也露出無奈：“九重，我敢肯定這是個好主意，但如若你再如此冷著麵孔，又如此僵硬地拽著我走，這就不是個好主意了。”
    “那要怎樣？”我很無奈地看著他，表示我不會。
    “……九重，你這樣……”他歎口氣，很耐心地類似牽引著我的動作向前走，“讓自己盡量軟下來，靠在我身上，還有手臂，就軟軟地搭在我小臂上就好…對，就這樣，放鬆，盡量顯得柔弱，頭也靠過來一點…嗯，微笑……很好，現在很美，已經可以了……”
    琳琅好不容易調整好我的體態，我卻發現，原來凡人所欣賞的女子的美就是軟如無骨，盡量依附於身旁的男子，這倒讓我重新對凡人有了一個印象，凡人的思想裏，難道就是覺得女子應該卑微一些好嗎？包括“女子無才便是德”？原來如此。
    雖然這樣的體態多少有些違背了我身為神的尊嚴，可如果為了蒼生真要如此，那就隻好如此了。
    沒走多久，又發現周圍經過的人群的目光漸漸變得驚豔和癡迷，這樣我不禁多看琳琅幾眼，又傳音問他：‘琳琅，看來你是對的。可你是怎麼知道的？’
    ‘嗯。雖然我是神獸，可正如我所說，神獸最拿手的法術便是讀心，因為守護神器時經常會有想搶奪神器的仙人或者其他，故而，讀出對方心中所想，才能決定應該如何對付他，因為想要搶奪神器之人，不乏居心叵測之人。’琳琅回答，低頭衝我微笑。
    ‘也是，所以你就讀了凡人的心？不過是什麼時候？’我點點頭。
    ‘從我們初到此地就開始了。’
    說起來，神獸的提防之心竟比我想到的還要早，那如此的話……‘我的心你讀過嗎？’
    ‘是，可神之心又豈是神獸可以讀出的。’他坦白。
    ‘如此說來，如果我的神力正在漸漸消失的話，不久之後，你是不是也就可以讀出我的心了？’
    ‘按理來說是的。’他的目光中也夾雜了擔憂，‘九重，如果到時候你無法再掩護自己的心聲，我可以讀讀看嗎？’
    我盯著他，有些不解：‘當然，為什麼不能？’
    可他隻是歎口氣，然後又柔柔地笑起來，竟像是一點也不介懷方才的問題，於是我多看幾眼後，自然也不甚在意了。
    沉默了許久，突然傳來聲音：‘九重，你看前麵那老伯，方才我便是從他那裏為你買的粥，他方才見過我了，我們現在是直接走過去還是上前和老伯攀談幾句？’
    我明白他的意思，若想要盡快熟悉的話，找到之前見過的人並加以攀談會有很好的成效，我也覺得不錯，於是看看前麵仍自顧自走著的李伯陽，心想是不是該叫住他。
    可琳琅卻先於我開口，他衝著前麵聲音不大地喚李伯陽：“兄長，等等我和小妹。”
    李伯陽回頭，神識也隨即傳來：‘怎麼了？’
    ‘伯陽，你等一下，我們去旁邊老伯的小攤上與那老伯說說話。’我道。
    ‘好，可若那老伯問起，你怎麼稱呼我，九天？如果仍喚我伯陽，怕是會令三界中人生疑。’他聲音沉穩。
    ‘是啊，九重，我也應該換個名字。’琳琅也問。
    我想了想，便道：‘如此的話，就仍用琳琅的林為姓，喚伯陽為林未央，琳琅為林未朗好了，我就叫……’那我叫什麼好？
    ‘就喚作重歌好了。’‘喚作重歌如何？’他們的聲音同時傳來，默契得古怪。
    ‘重歌是好，可怎麼會這麼巧，你們都覺得我應喚作重歌？’
    ‘嗯。’‘嗯。’
    ‘那便如此好了。’既然如此，我也無心糾結於此了，便應下了。
    李伯陽放慢了腳步，等著我與琳琅趕上，方才一同走向那個不起眼的小粥攤。
    “老伯，多虧了您的粥，舍妹已經好了許多。”琳琅笑著向那老伯道謝。
    那賣粥老伯攤上的生意十分紅火，又是將近夜晚，夜市上的人也逐漸多起來，半天，老伯才從忙中抬頭。
    “……哦！原來是公子您呐……哎呦，在下眼拙，這位是公子的娘子吧，實在是美啊……嗬嗬…公子真是好福氣，竟娶到如此美人哦！”那老伯還忙著打粥，興許是沒有聽清楚琳琅所說，可抬頭見我，竟愣了片刻，複又眼神直直地說道，手中盛好的粥又快倒回去了。
    我盡力配合著琳琅，忙做小女兒態，低頭淺笑，麵上微紅。
    “老伯，我方才與您說了啊，這是舍妹，並非娘子，您可莫要打趣我。”琳琅忙解釋道，為顯得親密，又輕拍我挽住他小臂的手。
    老伯又凝神看看，眯起眼睛，怕是眼神不太好使了，待看清我身旁立著的李伯陽又問道：“那這位公子又是誰啊？……原來這位公子才是令妹的相公嗎？小老兒當真是老了啊，眼睛也不太好使嘍，公子莫怪啊，哈哈……當真是郎才女貌、郎才女貌哦！”
    我又把頭低了一低，偎向琳琅，盡是嬌羞之態。
    “老人家，這也是舍妹，我是她的大哥，舍妹挽著的乃是舍弟。”李伯陽十分謙遜地一笑，看得周圍的女子們竟有些癡了。
    “令家真是人才輩出啊！一個個生得如此好相貌又好教養，當真是家門之幸！小老兒今日也開了眼了，天底下竟有如此相貌的三兄妹，真是好氣質啊！”那老伯仍是不住讚歎。
    “謝您老人家誇獎。”李伯陽禮貌地一笑。；
    那老伯又客氣幾句，便又忙著自己的生意，隻是時不時抬頭看我，眼神中掩蓋不了的驚豔和熱切。本來打算再上別家攤位去逛逛，還沒有走開幾步，後麵便有人喚住我們。
    “公子、姑娘請留步！”
    我與琳琅、李伯陽轉身看去，隻見喚住我們的乃是一個年輕人，身旁還立著幾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年輕男子，皆是衣著不凡，他們各自身後還跟著幾個家仆。見他麵容端正，我不免心下也生出一些好感。
    “請問這位公子有何事？”李伯陽作為大哥就在琳琅之前開口。
    “聽公子口音，不像本地人士，怕是從帝都而來吧，怎會到如此窮鄉僻壤來呢？”其中一位衣著華麗的男子問道，眼睛也笑彎成一條縫，如果不是看他的眼神一直不停在我們三人身上打轉，看起來倒是十分溫和。
    從他的語氣和形容來看，一定是此地的富家公子或者官宦子弟，從他不時瞟向我的眼神中隱隱透露著的熱切和愛慕，我猜他怕是看上了我這副容貌。
    看出他們的用意，也為混個臉熟，李伯陽便趁此機會介紹起自己與我們的身份。
    “這位小兄弟，我與舍弟舍妹確實是從帝都而來，不過這也是祖上幾代的事了，這次出行是為了去帝都投靠親戚，又因不停的趕路讓舍妹十分困乏，路過此地便在此留宿，而舍妹實在喜歡此處，做兄長的便準備陪自家小妹在此地多留幾日遊玩。”李伯陽先介紹了我們的身份，又說明了我們來此並無親屬，間接露出想與他們交好之意。
    我看看他，雖然他麵上表情仍非十分情願，可現在卻已經為了我的計劃在努力了，思及此，我不由得長舒一口氣，畢竟這個計劃中，除了我之外，他們就是最重要的部分，馬虎不得。
    如果李伯陽和琳琅可以攀附上麵前的任何一個官家子弟，那麼他們便可以順理成章地一步步接近官場，中舉也就容易得多，這點，父神也告訴我了。
    李伯陽是從人間上去仙界的，所以他對人間也比較熟一點，再加上從前在人間也是個有趣的人。
    他與麵前的公子相談甚歡，而且那位公子看起來也對他十分欣賞。
    “聊了這麼半天，本公子也覺得與這位公子十分投緣，所以，能否請公子…與令妹到舍下作客，也好讓本公子盡一盡賓主之儀？”那年輕人貌似與李伯陽說話，實則一直看著我。
    “也好，可畢竟太過匆促，不知公子家中可方便？”李伯陽淡笑。
    “無妨無妨，家父家母也是好客之人，更遑論公子如此有才氣，怕是明年也要參加春選吧，若是如此，那便再好不過了，明年本公子也要上京趕考，如此說來，公子也可與令妹在府中多住些時日，待到明年一同入京也不遲啊，相互之間也好有個照應。”看他笑得愈發文雅，琳琅便是不讀他的心，也能猜到他在想些什麼。
    “如此怕是太過叨擾公子了吧，還是罷了。”說著，李伯陽攬著我的肩膀，寬大的袖子為我擋去身後的風，倒也顯得與我更親密了一分。
    這樣，我便是左邊挽著琳琅，右邊被李伯陽攬著，竟是夾在了他們兩人之間。
    我不禁問：‘凡人的兄妹也是如此親近的嗎？’
    琳琅：‘或許是。’李伯陽：‘本來就是。’
    我也就放下心來不開口了。
    “不會不會，還請公子不要擔心，就放心在我府中住下好了，這樣也安全一點，尤其是對令妹…這樣的美人來說。”那年輕男子提到我時，語氣倒是微頓了一下，頗有深意。
    “如此便多謝公子了，小女子名喚重歌，公子喚我歌兒就好，這兩位是兄長未央和未朗，今後還要多多麻煩公子了。”我仍挽著琳琅，對那年輕公子行一個禮。
    “無礙無礙，既然令妹都應下了，那麼兩位公子便請吧。”
    “多謝公子。”
    我們便隨他一同前往，本來客棧中東西就都是用仙法所步，說起來，我們還真的沒有什麼行李。
    一路上，那年輕公子不住向我攀談，表現得還十分儒雅，風流倜儻，想必凡人也就是如此與女子搭訕的吧。
    他向我們介紹說，他是這一代縣令的二公子，名喚劉程業，家中有兄弟姊妹六人，想來也是個大家，再來，家中似乎還與朝中某位大官有著沾親帶故的聯係，聽到這裏，我心裏終於鬆了口氣，看來與他交好果然沒錯，有了這沾親帶故的聯係，他明年也要參加春試，怕是能讓我們省去不少的事。
    不過到那時，自然少不了也要用仙法，當然，那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