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首輔，吃點東西吧？皇上去了熱，您身體也吃不消啊。”劉太醫勸慰。
    徐階沒做聲，隻是呆呆的看著昏睡中的嘉靖。
    “徐首輔，從昨天夜裏到現在都快十個時辰了。天也黑了，不如您在偏殿休息一下？”老太監也上前勸道。
    徐階苦笑，“隻有皇上醒過來，我才能安心。”
    劉太醫還要說什麼，老太監擺了擺手，示意兩人出去。放下了珠簾，宮殿裏的燈火仍舊明亮。
    徐階緊握著他的手，另一隻摩挲著那枚翡翠扳指：“璁兒，你睡了這麼久了，不醒來看看我給你帶的禮物嗎？”
    嘉靖睡得熟，翻了個身湊他近點，徐階笑的默契，貼在他的耳邊：“再睡下去，我可要把禮物送別人了。”
    一陣珠串的響動，“誰？”
    “是奴才，徐首輔。”是那個小探子。
    “你來做什麼？”徐階壓低聲音。
    小探子伸長了脖子望著床上的嘉靖，猶猶豫豫：“徐首輔。。。您。。您今天一天都在這嗎？”
    徐階起身歎了口氣：“看來你受的罰還不夠，”將嘉靖的被子掩好，拉上床帳。
    “我不記得喚過你。”徐階輕聲。
    “哦。。。是。。。是奴才有重要的事稟報首輔。”小探子咽了咽吐沫。
    “你覺得哪一件事情重要過皇上？”徐階已經考慮將他撤掉了。
    小探子小心翼翼道：“是。。。是槿言公子的事。”
    徐階眼睛一亮，“槿言回話了？”
    小探子“啊？”了一聲，語氣中特別的吃驚，硬著頭皮：“槿言公子在首輔府邸遭到了襲擊，現在人受了傷，昏迷不醒。”
    “槿言何時到的府邸？！”
    “首輔，皇上沒跟您說嗎？！”小探子一臉無辜。
    徐階渾身僵住，璁兒？“你告訴了皇上！”
    小探子忽然大悟，“奴才該死！奴才該死！昨日奴才給皇上江南信箋的時候，皇上多問了幾句，奴才。。。奴才以為皇上都知道。就說了槿言公子約首輔今日在清風閣一敘！奴才不知道。。。噗---”一口鮮血從小探子的口中吐出。
    徐階擦擦滲血的匕首，匆匆出了景德宮。
    天蒙蒙亮，老太監輕喚：“皇上，您醒了？”
    床榻上的嘉靖微微轉醒，“徐階。。。”
    身邊空無一人。
    兩行清淚滑下眼角，消失在頭枕上。
    徐階，你選擇了他嗎？
    “徐首輔不在宮裏。”進來的老太監端了藥來，聽到嘉靖念叨徐階便說：“皇上身子弱，劉太醫開了藥方，皇上喝藥吧？”
    不相信，不相信！嘉靖平躺在龍床上，胸口空的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朕不喝！滾出去。”
    老太監隻得撤下。
    不稍時----
    “皇上，”太監小傑子哆嗦著跪爬在地上。“您該喝藥了。”
    嘉靖思緒一晃，“端上來。”
    “是。”小傑子端起身邊一碗濃濃的藥湯，皺著眉頭，恨不得捏著鼻子。因為這碗湯要的粘稠和奇怪的味道，已經讓他幾乎暈頭轉向了。
    小傑子呈上藥湯，不分說的嘉靖坐起身來咕咚咕咚喝了個幹淨，看不出一絲異樣。小傑子欲言又止，端了空碗急匆匆的撤離了景德宮。
    “你們，把這隻碗給我找個好地方埋了，別讓人瞅見！聽到沒有！”小傑子掐著嗓子的太監聲喝令著兩個宮女。
    兩個宮女不知發生了什麼隻是照命令行事。“是。”
    手上的碗被兩人接過去，看宮女走遠小傑子才鬆了口氣。
    一轉身，隻覺眼前一黑。小傑子癱倒在一名黑衣人的手上。風過無痕，幾片成熟的綠葉刮落在池塘中，成群的錦鯉擁簇過去。
    。。。
    。。。
    今日不同往日，“快快快！！動作都利索著點！若是皇上從這經過見了任何一朵荷花的影子，任你們再燒高香都沒用了。”
    不管是太監還是守衛，晨曦之前，整個皇宮亂作一團。
    眾位大臣候在殿外，打折哈睡：“這是怎麼了，宮裏要出大事了？”
    “不隻是宮裏，連首輔府邸都出了大事！”一個官員爆出讓所有官員為之震驚的消息。
    果然殿外炸了鍋，轟轟的湊到一起，“趙大人，首輔府邸怎麼可能出事，你莫聽了傳言。”
    爆料的趙大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齊大人，我的為人你們還不了解麼？我豈是那種胡言妄語之人。我說的可都是我親眼見的！”
    “哦？趙大人，說來聽聽？”趙大人的語氣和神情勾起了在座的好奇心。官場如戰場，稍有不慎嚼舌根的話被人聽了去那可不是殺頭的小罪了。見眾人惡虎撲食般的，趙大人反倒猶豫起來，陪著笑咂麼著嘴：“也沒什麼，也就是首輔大人家裏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一道。”
    “既然是親眼見的也不是什麼秘密，隻當消遣說來聽聽。”張居正不大不小的一聲引來了在場的共鳴。
    “是啊是啊，閑著也是等著，咱們到上朝還有一個時辰呢。不如聊聊各家的雞毛小事也好共勉消遣一下嘛。”
    “聽聽無妨，出了這門就當吹了個耳邊風了。”
    眾人打著擦邊球，嗬嗬一笑。趙大人搖頭一想，確實是這麼個理，“好吧，既然各位同仁想聽一聽，那下官就隨口提一提。”
    趙大人坐在椅子上，先飲了口茶：“那日下官當晚值，出了宮到府裏已經接近午時，這才接到皇上當晚龍體有恙！首輔大人早已侍奉左右，前後接近七個時辰高熱未醒！下官一聽心裏痛苦萬分，皇上為這天下操勞至此，為臣子的怎能不感到愧疚。急忙往宮裏趕。”說到這趙大人捶胸懊悔：“可就在路上，首輔府邸發生的一件事截住了下官的路。”
    “發生了何事？”講了半天接下裏的才是重點，眾官一副焦急的模樣。
    趙大人嘖嘖嘴，“那個慘啊！”
    張居正抬眼，就見趙大人搖頭晃腦舞著雙臂比劃的活靈活現，眾官聽完都慘不忍睹的模樣。
    “首府大門砰地一聲被死死關上，不稍一會，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被幾個人高馬大的漢子拎著就出了首輔府邸。下官嚇了一跳，那少年看不清模樣，不過八成也活不了許久了，嘖嘖。”說完，一種從未有過的成就感就像殿外的太陽一樣，在趙大人的胸膛中冉冉升起。眾人都陷入了沉思。
    張居正輕笑，手裏握著未開封的皇上親筆秘箋。可和那個少年有關？
    “許是個小偷？”突然一個官員冒出了想法。
    眾人“茅塞頓開”：“是是是。。。”
    “定是個小偷！”
    “首輔府邸要加強防備才好！”
    “是啊，是啊。”
    “早朝時辰到，請各位大人移駕奉天殿！”
    隨著一聲尖銳的通報，殿外瞬間安靜下來，按職位順序列成兩行，迅速趕往奉天殿。
    “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嘉靖大病初愈，卻堅持上朝。老太監攙扶著嘉靖端坐在龍椅上。嘉靖揮了揮手，老太監微微頷首，走到正中宣道：“徐首輔行為不端，府中寵幸男子，罰跪奉天殿三日，以醒其罪。”聖旨直白的毫無掩飾，就像是大白話一樣，嘉靖得意的撕開徐階的醜惡。
    “什麼？！男子？”
    “這成何體統！”
    “許是有誤會吧！”
    “我說要出大事了，首輔與男子有染！宮裏皇上又莫名大病一場。”趙大人撫著胡子深思。
    “不如請敬天師看看天象？”朝中百官炸了鍋一樣。
    嘉靖看著殿下竊竊私語的大臣，心裏莫名的覺得暢快。
    “徐首輔呢？”嘉靖歪著腦袋靠著，“徐首輔多日不上朝了，難道還在府裏伺候那個男人？”嘉靖的聲音不大，卻曖昧的將徐階暗示成了軟弱無能隻得伺候人的下人。
    “啟稟皇上，徐首輔接到聖旨便已在殿外受罰！”一聲稟報嚇得嘉靖渾身顫栗，徐階就在殿外？！剛才他說的話徐階都聽到了？！
    “退朝！！！”嘉靖挺起胸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可稚嫩的聲音就像個發脾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