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擁抱過那具頎長的身體，他曾親吻那帶著花香的薄唇，他曾看見自己倒映在那盈著笑意的眼眸裏，深沉地，靜默地。
    血孚笑得慈祥又和藹：“可是現在主人已不可以，”他無視了顧申看向自己的惡狠狠的眼神，繼續笑道：“別人卻可以。”
    顧申咬牙切齒地道：“是啊是啊，我和尊者一樣，隻能看著。”
    血孚不生氣，繼續笑著說：“老朽卻不像主人，三欲俱全、三欲俱盛。”
    占有欲、保護欲、征服欲。
    顧申終於能體會到每次顧花若將茶杯砸到他身上時那種難以抑製的憤恨，他勉強忍住將冷茶潑到血孚身上的衝動，扯出一個帶著血腥味的笑容道：“尊者此行前來，所為何事？”
    血孚笑：“本來有事，現在沒事了。”
    顧申氣得牙癢，可恨他兩世為人，都沒遇見過忍不住要和一個為老不尊的老頭鬥嘴的情形，竟然一時落在下風。他假意笑道：“既然沒事，尊者請自便。”
    這是趕他走的意思，血孚還真就向他微微躬身，然後轉身離去，隻是沒走兩步，又回頭笑道：“老朽果然記性差了，如今外敵環伺，主人若是想用妖魔道的人手，盡管吩咐便是。”
    顧申笑著點點頭。讓他相信這個老成精的家夥會忘記什麼事，難道真當他是後院裏那隻知道追鳥曬太陽的蠢狗嗎？
    後院裏正在午睡的阿堵突然打了個噴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左右看了看，把腦袋又擱在自己的爪子上，繼續睡覺。
    阿堵是一條黃色的獵犬，威風凜凜，放在別人家都會叫“大黃”之類的名字，隻是孤劍閣的當代閣主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下人們私下裏覺得這種土裏土氣的名字有辱閣主風采，於是去問下人裏最有文化的管家老胡，老胡搖頭晃腦半天，便附庸風雅地取了“阿堵”這個有文采的名字。
    阿堵取“阿堵物”之意，阿堵物，金錢是也。
    阿堵有了一個響亮的名號，便愈發得意洋洋起來，整日裏在後院把散養的雞追得亂飛亂跳，追累了就在陽光下懶洋洋地睡覺，隻剩一地雞毛。
    下人們心情好時看在它的名字為主人增光的份上，便隻是假意罵它幾句，它也不疼不癢，砸吧砸吧嘴打個長長的嗬欠。若是遇上下人們被主子責罵，或是家長裏短出了些麻煩，便是毫不客氣的大棒揮來，朝阿堵破口大罵，說它此等舉動有辱主人的威嚴。阿堵哀鳴著四處逃竄，卻也難免挨上一頓胖揍。
    可惜阿堵是條太笨的狗，隔日舔好了傷口，仍舊故態複萌，和下人們繼續著日複一日的雞飛狗跳。
    顧申喚道：“血染，送送尊者。”
    血染從他身後現身，動作有些遲疑。
    血孚歎口氣笑道：“來吧，老朽確實有些力不從心。”
    顧申扳回一城，朝著波光粼粼的水麵伸了個懶腰，懶洋洋道：“這種小事，以後就不必勞煩尊者親自前來了。”
    血染低垂著頭。
    當初顧申決定繼續做顧花若的影衛，他就覺得事情不妙，於是立即通知了血孚。他還以為顧申會就此繼續之前的執迷不悟，身陷溫柔鄉無法自拔。誰知……
    誰知他還是高估了顧申，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堂堂……竟會如此心胸狹隘，竟然跟顧花若成了如此詭異而正常的狀態。
    這樣一來，他擔心顧申因情誤事，反而成了杞人憂天。
    血孚拍了拍血染的肩膀：“你未曾經曆過情事，自然無法理解。”
    劍道恢弘，天道浩渺，感情的路卻很狹窄。
    窄得隻容得兩個人一起走。
    人一多，就注定有人粉身碎骨。
    路窄，心又如何寬敞得起來？
    顧申聞言，眼神卻閃了閃，看向血孚道：“尊者多慮了。”
    兩人對視片刻，心照不宣地移開眼神。血染並不懂二人在那一刹那交流了什麼，似乎也並不在意，隻是冷著臉龐執行顧申給他的任務，攙扶著血孚走了幾步，兩人便在青天白日之下一起憑空消失。
    妖魔道眾神出鬼沒，否則也不敢屢次三番無視孤劍閣守衛，堂而皇之地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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