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申因為和江無涯說了那幾句，耽擱了些時間，急急忙忙端著茶水來到軒華亭時，遠遠卻看見顧花若正和華澤宇說著什麼，然後就見顧花若廣袖一展，竟張開手臂輕輕環抱住華澤宇，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
    顧申端著的茶水微微晃了晃，他有些驚訝地想，顧花若向來拿華澤宇當做弟弟看待，但也從未見二人如此親密無間，原來……真的隻是沒有看見麼。顧申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猝不及防地看見華澤宇偏頭在顧花若臉頰上輕輕一吻。
    華澤宇一直對顧花若懷著並非兄弟情誼的好感，這點顧申看得出來，顧花若應該也有所察覺，但卻一直是似笑非笑地掩飾過去。
    大概不是喜歡，也不是不喜歡，顧花若對華澤宇的感情，並不能用喜歡與否來界定。
    他隻是，不能承受失去這樣一個和他共享著一段隻可回首卻不可追回的時光的故人。
    顧申一怔神，已經下意識地低頭退了幾步，一直退到小院門口，直到華澤宇從他身邊離去，他才挪動腳步，端著已經涼了的茶水走了進去。
    顧花若正站在亭中看著一池碧水，聽見聲響，便微微側首看了一眼，有些冷淡地道：“你何時變得如此遲緩？”
    這是在嫌他動作慢了。
    顧申心裏悶悶笑了幾聲，確實，自己是太過遲緩、太過遲鈍。
    但是不好嗎？他來慢點，正好不會打攪他們。
    顧申低聲告罪，然後道：“茶水涼了，屬下去換一壺來。”
    顧花若卻一把拂倒他端著的茶壺，茶水淌滿了木質的精致托盤，滴滴答答，沾濕了顧申的衣服。
    顧花若冷笑道：“換一壺？顧申，你還想要本閣主等你多久？”
    他的問句似乎隱含了些許惱怒的深意，但顧申沒有察覺，也沒有開口。
    等他多久？
    他剛才在院門口又等了他們多久？
    一盞茶？一炷香？還是一頓飯的工夫？
    顧申輕車熟路地跪下來，垂首認錯。
    明明是再馴服不過的模樣，顧花若看在眼裏，卻覺得怒不可遏。他強忍著那股怒氣，拂袖離去。
    顧申還跪在地上沒有站起來，身後卻傳來一聲微帶笑意的呼喚：“主人。”
    顧申自嘲地一笑：“誰家的主人會跪在地上伺候別人？”
    血孚笑著搖頭道：“主人並不是跪著的那一個。”
    顧申慢慢地站起來，看著血孚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道：“血孚尊者似乎年紀有些大了。”
    血孚笑道：“老朽尚未老眼昏花。”
    顧申在亭中坐下來，從托盤中隨意撿了兩個茶杯，倒了些茶壺中剩下的茶水，然後將其中一個推給血孚，仿佛不是從地上撿起，而是剛剛沏好了上好的茶來招待貴客一般，笑道：“尊者這是何意？”
    血孚笑著擺擺手婉拒了顧申的好意，意味深長地道：“他才是有所求的那個人，隻是主人卻不願給。”
    顧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飲盡杯中殘留的冷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