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花若在天歆門已經停留了一個半月。
    這天早晨，他又笑著向周助提出返程的事，周助卻仍舊十分熱情地挽留道：“顧賢侄，天歆門就是你的第二個家，子端他們也在這裏，你們正好多親近親近，這麼著急回去做什麼？”
    說到燕子端，顧花若眼神一寒。
    燕三為人方正，但他的兒子燕子端卻沒有順從他父親的期望成為一個品行端方的人，顧花若向來不齒與他為伍，更何來親近之說？
    而且，一提到他，就會讓顧花若想起另一個人。
    一個已死之人。
    周助疑惑地叫道：“顧賢侄？”
    顧花若回過神來，遲疑了一下，道：“周世伯的好意花若自然是知道的，隻是現在江湖傳言……”
    “唉，江湖傳言不可信，更何況你、我還有你燕世叔，現在都在此處，還怕他們翻出什麼風浪不成？”
    他們興許不會在天歆門翻什麼風浪，但是孤劍閣就不好說是什麼情況了。
    顧花若心中盤桓著這些打算，但周助如此懇切挽留，他向來敬重對方是自己父親的故友，所以一直將周助和燕三當做長輩，周助一次次要他留下，他便一再耽擱，竟停留了一個半月，這次他實在躊躇，便看向一邊坐著的燕三，但燕三卻回避了他的眼神，自顧自地夾菜吃飯。
    顧花若隱隱感覺這兩位長輩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一些怪異，但每次周助都笑著拍著燕三的肩膀，說他們老了，人老了脾氣自然也怪，但感情是不會變的。燕三雖然顯得有些沉默，但也從不反駁周助的話。
    顧花若心中輕歎一聲，笑道：“既然如此，那花若就再叨擾半月。”
    他隨意用了些飯菜便回了自己的小院。顧花若剛離開，一直沉默不語的燕三就開口道：“你這麼留著他，要留到什麼時候？”
    周助也收起了方才的笑容，“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想？我早些時候就說直接把他關起來問出消息，當時是你——”
    燕三蹙眉道：“花若是景瓷的孩子，是你我晚輩，你怎麼能這樣待他？”
    周助狠戾地笑了笑：“景瓷的孩子，你想想景瓷是如何待我們的？他當初得了妖荼，知會我們一點半點了麼？”他說著，一把捏斷了手中的竹筷：“他當時一句話，我們問都不問就千裏迢迢跟著他跑到苗疆，一根草葉都沒拿又跑了回來，他倒好……”
    燕三沉默片刻，道：“景瓷這樣做是有他的不對，但你我都該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一定是有什麼苦衷……”
    周助冷笑一聲：“他能有苦衷？他得了妖荼，還不知得了多少好處，他能有什麼苦衷？”
    燕三歎息一聲道：“他得沒得好處我不知道，但他卻是我們三人中最早死掉的。至少我們還活著，不是嗎？”
    周助眯起眼，一字字寒聲道：“他是死有餘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