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花若的長袖拂過留下的淡淡花香還在鼻尖縈繞，顧申慢悠悠地爬起來，掃了掃身上其實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若無其事地朝影衛休息的院落走去。
    迎麵幾個丫鬟端著糕點走來，他微微挪動步伐，閃到一邊。
    孤劍閣的規矩裏，影衛是見不得光、見不得人的。
    顧申心中想道，影衛是影，沒有光，哪來的影，偏偏一輩子要生活在暗處。
    不過他這幾天已經連番招惹到自家主子，而他心裏又知道自己絕不可能遂了顧花若的意，真做一個無情無思的影衛，為了孤劍閣內的太平著想，在小事上就順從那霸道的主子的意思也就罷了。
    孤劍閣占地廣闊，人員相比之下其實還有些嫌少，但是丫鬟下人來來去去，再加上最近加強了的巡邏與警戒，如果在大道上走難免幾步就會碰上人，顧申隻好放棄了在陽光下散散步的想法，從樹蔭間幾個起落回到自己的小屋。
    他利落地脫去身上的衣物，一圈圈解下染血的紗布，有些地方因為傷口的潰爛已經被濃水粘合在一處，他也麵不改色地直接撕扯而下，普通人即使隻是看別人這樣處理傷口也會禁不住感同身受般地哆嗦一下，顧申親手這麼對待自己，卻連眉頭都不曾皺一皺。
    他用涼水隨意清洗了一下，然後在鏡子前觀察自己身上的傷口，刑堂的處刑人鐵麵無私，手下絲毫沒有留情的意思，不少傷口都深可見骨，一兩天的時間，也不過堪堪生出一層血肉，稍微動一動就又會撕裂，浸過水後，那些新生血肉的嫩紅色愈發鮮豔。
    顧申看著自己遍布傷痕的身體，卻驀地眯著眼笑了笑。他取出一套洗過的黑衣，也不包紮傷口，就這麼套了上去，忽略傷口接觸衣物的刺痛，他紮緊袖口，朝東邊客人落腳的院落掠去。
    “什麼人！”他剛剛落地，屋裏就傳來一聲暴喝。顧申鬆開踏在枯葉上的腳，悄悄趨近房門，在上麵輕輕敲了敲：“小人有事求見江大俠。”
    屋裏靜默片刻，然後響起腳步聲，門“吱呀”一聲打開，江無涯神情憔悴，眼中卻帶著警惕：“你有什麼事？”
    顧申看他一眼，又看了看院落，江無涯微微蹙眉，看著這個在大堂說得自己啞口無言的人，思量片刻，然後微微側身說：“進來吧。”
    顧申閃身進入房中，然後輕輕掩上房門。
    江無涯道：“你究竟有何事？”
    顧申低頭道：“小人鬥膽冒犯，想請江大俠賜些療傷的藥。”
    江無涯畢竟年輕，聞言愕然道：“你說什麼？你找我是為了要傷藥？”
    顧申點點頭。
    江無涯蹙眉道：“堂堂孤劍閣，還承擔不起下人的傷藥錢？”
    顧申搖搖頭，道：“小人犯了錯，受了罰，沒有傷藥可用。這兩日任務繁重，傷口未愈，實在難忍，所以才鬥膽前來……”
    嗐，罪過罪過。
    顧申心裏在心裏念叨著。如果顧花若聽見他這麼說，難免又要怒斥他胡言亂語，說不定還會氣得跳腳。
    他明明親手給了顧申傷藥的，而那精致的玉瓶現在就在顧申懷裏貼身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