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申垂下頭，切斷了兩人相對的視線，開口道：“屬下在想，這些刺客怕不是今天才入閣。”
    顧花若緩緩直起身來，道：“難道他們已在閣內潛伏了幾日？”
    “這隻是屬下的猜想。也許近日裏的刺客並不是同一來路？”
    “哦？”顧花若不明含義地輕輕一聲，把問題又拋回給顧申。
    顧申隻好繼續道：“但他們應該都是同一目的，都是為了這守劍堂。”
    “嗯。”顧花若應了一聲，卻又哂然一笑，道：“孤劍閣除了這守劍堂，難道還有什麼好覬覦的嗎？”
    顧申順口接道：“自然還有閣主這等舉世無雙的人……”
    話未說完，顧申自己已經收住了口。他前世曠達瀟灑，這樣率性的話從來不會避諱，也沒有人會覺得他輕浮。可是現在尊卑的地位擺在這裏，事情便大不一樣了。
    顧花若眼睛一眯，捏起他的下巴，緩緩開口道：“閣裏進了這麼多刺客，必定……有內鬼。”
    最後三個字說得飽含深意，像幾根針刺進顧申的心口，顧申微微動了動手指，又忍住，馴服地垂下眸，輕輕“嗯”了一聲。
    顧花若手上加了些力氣，似笑非笑地道：“顧申，你總不會以為本閣主手無縛雞之力，能被那些不入流的暗器近身？”他的麵上雖然還帶著春風般的笑意，一字一字吐出的話語卻冷得顧申骨頭都感覺到疼：“顧申，你到底是忠心護主，還是想要趁機潛入守劍堂？”
    顧申被他捏著下巴，眼睛在麵前的主子臉上深深看了看。
    這樣好看的容貌，在這樣清幽而與世無爭的環境裏長大……心裏卻也藏著這些陰謀詭計嗎？
    是不是身居高位的人全部都是如此，敏感多疑，杯弓蛇影，將所有人的真心當做惡意來揣測？
    顧申慢慢垂下眼，心裏第一百遍地罵著自己，罵自己色令智昏、死性不改，偏偏容易被這些清貴的人偶爾露出的脆弱假象迷惑。
    顧花若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手裏捏著的人漸漸變成一個無情無思的影子，影子用沒有起伏的聲音說：“屬下擅闖禁地，甘願受罰。”
    顧花若聞言，蹙起了眉。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自己手中溜走了……
    這種抓不住的感覺讓他有些心煩意亂，他正要開口時，顧子略帶嘶啞的聲音從外麵傳來：“主子，刺客已肅清。”
    顧花若便順勢放開手，推開門走了出去。
    顧申麵無表情地跟著他走出守劍堂，這一瞬間，外麵倒吸氣的聲音很明顯。
    擅闖禁地是死罪，守劍堂正是孤劍閣唯一的禁地，自從建閣以來，除了曆代孤劍閣主，從未有外人進去過。
    沒想到第一個吃了螃蟹的，竟然是個名不見經傳、甚至根本連自己姓名都沒有的影衛。
    顧申垂著頭，自嘲地笑了笑，可惜這螃蟹不是池中物，蟹鉗鋒利，他一介肉體凡胎，是無福消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