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拉斯一把將傑西卡摟進懷裏，棱角分明的臉藏在肩窩，金色的眼睛不受控製地湧出一道圓滑而隱忍的光芒。
    他就像一隻蜷伏已久的獵犬，躲在嚴寒裏嚼著從前的腐肉。每一口，咽到幹癟虛乏的胃囊裏，都惹來一陣惡心。他就像一隻凶狠殘忍的豺狼，敏銳地嗅到約瑟芬一係列動作後的不尋常，他似乎窺見自己內心深處那股驕傲和不甘被重新喚醒。
    “我能感覺到，人類和血族之間將會發生些什麼。”
    傑西卡陶醉地浸在道格拉斯胸口，雙手乖乖貼在他後背，附和道：“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我一定要找到機會，從這該死的地方逃出去。”
    道格拉斯被這膚淺的願望逗得嘴角微抽，輕悠悠地答應：“我一定會幫你逃出去的。”
    本·阿姆斯特朗死後，西爾維亞學院已經有半個月沒有開過課了，到處冷冷清清的。大部分貴族都選擇溜回家裏，過幾天奢侈享受的日子。至於其他地域來的平民，就隻能幹巴巴地守在這兒。
    平時竄動的人就稀稀零零的，更別說休息時，連個影子都見不到。好似本·阿姆斯特朗死亡的陰影，還籠罩著整個學院。
    死氣沉沉的氛圍，終於在約瑟芬被問責歸來後，開始消弭。恢複日常課程的消息隔天就被鸚鵡銜到門口。這當中，有像布萊爾一樣輕蔑地一笑置之的。也有像卡桑德拉一樣撐開卷軸寡淡地點頭。
    可最令人詫異的，是第二天布蘭登·阿德萊德出現在了D級的訓練場。並信誓旦旦地大聲宣告，他是被約瑟芬派來這兒協助訓練的。
    在場的所有人一愣，停在原地雙眼圓鼓鼓地盯著他。露易絲抓著懷裏的短毛貓，不自覺地小聲喃喃：“是不是聯盟給約瑟芬校長施加了什麼壓力？這段時間好像他忙得都沒露過麵，再說了，為什麼A級的物品控製者會…”
    露易絲像察覺到什麼似的，趕緊捂住嘴巴，腆著臉躲到人群末端。雖然大夥兒都很懷疑，可想想，布蘭登也不至於無聊到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咳咳”，布蘭登仰頭挺胸，懸著的三個小金球“咻咻咻”地打轉，“因為約瑟芬校長覺得我能力出眾，剛好能給你們這些D級提供強化特訓。所以從今天起，我每天都會來這兒，你們最好好好配合，不要讓我和約瑟芬校長的一片苦心白白浪費了。”
    眾人本來就排斥，再看布蘭登那目中無人、傲慢自大的姿態，乍得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點幹勁都沒了。
    那高高在上的貴族模樣，那昂首挺胸不可一世的笑容，還有那輕慢浮誇的走路姿態，無一不惹人討厭。布蘭登每往中央走一步，他們就跟著退一步。圍成的圈兒越來越大，散得都像要斷開似的。
    可布蘭登根本不管這些，這正是他大出風頭的時候。他不屑一顧地仰起頭，掃視了一圈。看著渙散的人群，刻意提高嗓音“哼”了一聲，說：“仿真訓練會出意外，你也有責任，不如就先從你開始吧？”
    布蘭登抬起食指，對準奧蘭多。似乎對他清俊的相貌很是嫉妒，“據我所知，夜視者通常都在格萊屋受訓。既然在這兒碰到了，就讓我幫你鍛煉鍛煉躲避攻擊的本領。”
    大夥兒心裏都明白，布蘭登和奧蘭多根本就不在同一個能力水平。他挑明了讓奧蘭多第一個來，無非是貴族那點兒傲氣，讓他迫切地想取代他，成為人群裏最紮眼的那一個。
    “咻”的一聲，浮在半空的小金球撲向了奧蘭多。在場的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看著三顆小金球朝著奧蘭多的頭頸、胸口和膝蓋處打去，嚇得渾身一震，眼睛都瞪直了。
    這三個部位，個個都是要害。如果奧蘭多反應再慢些，就真要讓布蘭登得逞了。
    “看不出，你還挺靈活的”，布蘭登幹笑，下手更狠。圍在奧蘭多身邊的小金球，躍得是一下比一下快，敲在皮肉上一聲聲的悶響，聽得大夥兒的心裏像沉了塊鐵。
    “你要知道，一旦吸血鬼盯上你，而你躲閃不及丟了性命，對所有人來說，都會造成很大的麻煩。所以你必須要反應得…”
    “你簡直在強詞奪理”，人群裏蹦出一句忿忿的反駁，打斷了布蘭登，“有我、拉曼和安德魯在，奧蘭多不可能受傷。”
    布蘭登好奇地皺起眉頭，張狂的臉轉向聲音的源頭，揪出了憤憤不平的小丫頭。她就站在最前麵，兩眼直勾勾地瞪著他。
    “噢？那下一個就是你了。”
    布蘭登輕笑，倏地收回小金球，抽出摞在訓練場邊的一把短刀，眼都不眨一下地，控製它逼向奧蘭多。
    眾人嚇得聳起肩膀，瞅著那隻短刀，炸出一道冷光，迅速地靠近奧蘭多。奧蘭多飛快地往後退，隻聽“咻”地，短刀掠過肩膀，輕擦眉毛，割下他前額的一縷銀發。
    銀發悠悠蕩蕩地落下，碎成一搓，像氣數已盡的枯葉，拂在奧蘭多的鞋麵。眾人看的心驚肉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布蘭登卻變本加厲，乘勝追擊，又抽了一把短刀，攏成一團擦出“呤呤”的脆快聲音。奧蘭多被晃得眼花繚亂，一路退到場地邊緣，腳掌突地嵌進凹麵，“刷”地朝後倒了下去。
    隻聽“嘶啦”一聲，鐵斧在他背上拉了一條長長的紅色，血湧了出來。
    “嚇！”
    露易絲天生膽兒小，自從目睹了本的死，嚇得好幾天睡不著覺。這才沒多久，又看見了血淋淋的一幕，直接尖叫：“天呐！”
    “我沒事的！”奧蘭多鎮定得很，大夥兒還沒來得及靠近，他就自個兒站起來，蜷著脊背輕輕地說：“我自己去療養院。”
    眾人狐惑，大眼對著小眼。雖然傷得不重，可流了這麼多的血，真的要一個人挨到療養院嗎？
    好在奧蘭多平時就神出鬼沒，和誰都不親近。他這麼一說，這些沒什麼交情的閑雜人，隻好識趣地放任不管。
    這是他最想要的結果，如果被人看出他捂著的傷口已經在慢慢愈合，恐怕就真的麻煩了。
    短刀“啪啦”落在地上，像失去靈魂似的，冷冰冰地躺在奧蘭多腳邊，仿佛代替布蘭登宣告了較量的勝負。“真不好意思，讓你受傷了。”
    他瞟了一眼克勞迪婭，饒有意味地繼續說：“既然有人受傷了，今天的訓練就先到這兒吧。不過你，得留下。”
    克勞迪婭“哼”了一聲，從人群裏站出來，算是接受了布蘭登的挑釁。
    訓練場的其他人看這陣勢，不敢再攪合，全都悶著頭逃了出去。
    “不是不服氣嗎？我願意奉陪到底。”
    布蘭登輕佻地一笑，端詳起克勞迪婭那張倔強的臉，“現在，這兒就剩我們兩個人了。”
    “少廢話，快動手。”
    布蘭登一聽，更有興趣了，“你不怕我？”
    克勞迪婭不想再同他嚷嚷，直接抽出腿部別著的一排匕首，“唰”地甩了一隻出去。
    布蘭登心下一驚，立即張開右手擋在身前。突來的匕首忽地停在兩人中間，緩緩地打著圈。少女的倔強，令他耳目一新，他輕輕“噢”了一聲，故意說：“這急躁惹火的個性，真讓人心動。”
    克勞迪婭“呲”了一聲，被眼前這個言語輕佻的貴族徹底惹毛了。索性將剩下的匕首全都丟出去，學著他剛才對付奧蘭多的那股狠勁兒，一下一下地，不是對準胸口，就是瞄向頭頸。
    布蘭登看著逼來的一大排匕首，眉毛挑得高高的，“出手挺重的啊。”
    “少廢話！”
    克勞迪婭氣得牙癢癢，又抽出一排匕首，“刷刷刷”地甩。
    布蘭登低頭，輕笑一聲，“這可是你逼我的啊。”
    說著，所有懸在半空的匕首，像感應到什麼似的，一骨碌地調轉方向，齊刷刷地看著克勞迪婭。
    “什…”她話沒說完，就看著那些匕首倏地朝她飛了過來！！
    克勞迪婭臉都白了，嚇得左躲右閃。耳邊擦過一陣陣恐怖的“咻咻”聲，逼得她勒緊神經。她比布蘭登更清楚，這匕首的威力。
    “哈、哈、哈、哈…”
    幸好平時訓練，她反應夠快，動作也敏捷。剛才突來的匕首，絕大部分都被她躲掉了，細細碎碎地落在地上。隻有幾把刻薄地劃破了衣服，割出幾道斷裂的織線。
    布蘭登瞥了一眼她手臂上破開的那幾道痕跡，正跟著她的喘息不停地顫抖。他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玩意兒一樣，忽然大笑著說：“真有意思！”
    “什麼？”
    克勞迪婭護著胸口，不明所以地抬頭。正疑惑布蘭登剛才蹦出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而他嘴角那抹別有意味的笑容，讓她隱隱覺得不安。
    倏地，原本落在地上的匕首，又浮了起來！！
    “咻咻咻…”
    克勞迪婭絲毫沒有反應的時間，匕首已經劃了過去。她吃痛地捂著臉，以為身上該滿是傷口。可痛感沒有襲來，身上的衣服卻“唰”地全碎在了地上。
    “怎麼會！！”
    她驚慌失措地大叫，倔強的臉一下染成了緋色。曝在外的肌膚顫顫地發抖，她遮上麵也不是，下麵也不是。再對上布蘭登那雙饒有興致的眼睛，她簡直恨不得鑽進地裏。
    “沒想到，你這麼容易害羞啊。”
    克勞迪婭漲紅的臉別到一邊，對布蘭登的挑逗不作理睬。
    布蘭登杵著下巴，看著嬌羞的少女，得意又興奮。就像馴服了一匹烈馬，不，甚至比這更有滿足和成就感。
    “果然，讓人心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