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從手腕處蔓延，在卡桑德拉心底燃起一陣恐懼，她看著本隱在黑暗中的臉，開始顫抖，“本，你怎麼了？你這個樣子，我好害怕。”
    “哈哈哈，真是可笑啊，我想來想去都沒想到，居然會以這種方式促成你們兩個。”
    本的冷笑聲放肆又張狂，“說清楚，你是不是就真的那麼討厭我？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珍惜我的付出？”
    卡桑德拉嚇得連連搖頭，“不是的！不是的！”
    現在的本·阿姆斯特朗仿佛失去了平時的沉靜，變得暴躁易怒，雙眼仿佛在噴著火，“你想拒絕我的對不對？想在今天的訓練結束以後，就拒絕我，對不對？！”
    卡桑德拉被他捏扯得晃來晃去，眼淚嘩嘩地淌，咬著嘴唇拚命否認。
    啪嗒、啪嗒、啪嗒…
    溫熱的淚濺染本凸起的指骨，然後像散了架似的，毫無規矩地四處亂流。
    本的嗬責在這一刻，終於停止。他低下頭，看著指骨上的眼淚，手指漸漸丟了力氣。
    “卡桑德拉…”他慢慢喚出她的名字，愧疚而悔恨。
    眾人走在黑暗中，緩緩地往西南方向走。奧蘭多停停望望，除了人群裏偶爾飄來的幾聲議論，周圍靜得可怕。像忽入了一片死寂的墓地，冷寒的空氣隱隱約約摻著死亡的味道。
    “哥哥，沒事的，你不用放在心上的。”
    露易絲嬌軟的聲音又綿又甜，混在冷寒的空氣裏，模糊不清。
    “可是，我還是很擔心她。”
    “卡桑德拉姐姐有別人保護著，不會有事的。再說了，他們就在我們後頭，你盡管放心吧！”
    卡桑德拉沒和丹尼爾一起？
    奧蘭多追著細小的聲音折返，盯著克羅夫特兄妹瞧了好一會兒，忽然覺得將有什麼事要發生。
    他緊張而仔細地繞著人群走了一圈，裏麵早已沒了卡桑德拉的身影。她和本·阿姆斯特朗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卻沒有一個人察覺到。
    奧蘭多“呲”了一聲，心裏咒罵道：本·阿姆斯特朗！如果卡桑德拉出了什麼事，那他這麼久以來的心血可就全白費了！
    “本”，卡桑德拉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腕，唯唯諾諾地問：“你…是不是曾經被布萊爾控製過？”
    “布萊爾？”
    “你記不記得什麼？一些片段，或者零碎的聲音。”
    本撓著腦袋，擠著眉毛，想了好一會兒，“我記得那個香水味，我好像聞到過很多次。為什麼你會覺得我被布萊爾控製過？”
    卡桑德拉悄悄往後挪了兩步，“因為我覺得，你從剛才開始就很不正常，平時的你，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是不是被她催眠過？被迫遺忘了什麼？”
    “你記得？”
    本苦惱地捂著額頭，“我記不清楚，一想這個腦袋就痛，像要裂開似的。”
    卡桑德拉又悄悄地撤了幾步，接著說：“我也隻是猜測，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心裏小聲地嘀咕：怎麼可能還記得呢，布萊爾的意念控製如果那麼輕易就被想起，她還能是A級的異能者嗎？
    這些事情，她會慢慢調查清楚。隻是不是現在，本的情緒極不穩定，她並不能肯定，剛才他那樣的反應是出於感情的爆發，還是布萊爾的控製。她唯一能肯定的是，要盡快地離開這裏，跟上其他人。
    拖得越久，就越危險。
    “本，我們先回去吧？剩下的話，等訓練結束以後再說，可以嗎？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說的。”
    “回去？”
    本粗黑的眉毛倏地皺起，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她，“從剛才開始，你就在刻意遠離我，你以為我沒發現嗎？”
    本陰陽怪氣的，“然後你告訴我，你這麼做是想回去？”
    “文森特老師說，千萬不能掉隊，否則的話會…”
    “哈哈哈，否則？”本冷笑著說：“否則會引來吸血鬼的，對不對？”
    卡桑德拉警惕地點點頭，好不容易緩和的氣氛，乍得又成了最開始的狀態。可是本接下來的舉動，是她怎麼都想不到的。
    他從腰後掏出了那把匕首，那把狠狠刺進她腿部的鋒利的匕首，然後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哼哼哼”地笑。
    血色的記憶侵蝕雙眼，卡桑德拉的手掌僵硬地擋在身前，“本，你要做什麼？”
    “你不是想回去嗎？你不是害怕會引來吸血鬼嗎？哈哈哈，我不想，我也不怕。我說過了，說不清楚，就別想走。我不走，你也不能走。你又想再一次拋下我了，對不對？我不允許，也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第四次，卡桑德拉·布朗寧。”
    本冷笑著，一張臉扭在一起，顯出猙獰的模樣。他割開指套，高高舉起左手，在卡桑德拉驚恐的目光中，劃破掌心。
    咕啾、咕啾，卡桑德拉甚至都聽得到血液掙出血管，從掌心冒出來的聲音。
    “本！”
    卡桑德拉嘶啞地大喊，幾乎立刻就想逃走。
    “你逃啊，逃啊！”
    本握著匕首，一步步地逼向她，染血的匕首就停在兩步之外。她狠狠地咽了咽，仿佛已經感受到冰涼的刀刃刺破肌膚的痛感。
    “你瘋了嗎？你到底想幹什麼！你知道這麼做會有什麼後果嗎？”
    本根本聽不進去卡桑德拉的話，自顧自地說：“記得嗎？我和你說過的，你和蘇很像，明明需要別人保護，卻強得很。當初我就是因為縱容了那樣的倔強，才失去了蘇。之前我為你做的那些，不也是一種縱容？我也想保護你，想讓你依賴我，想讓你屬於我。可是，我慢慢發現，你和蘇還是不一樣。”
    “為什麼你和她不一樣呢？”
    “為什麼你們都不想多依賴我一些呢？”
    “本…求求你…不要這樣…”
    卡桑德拉已經徹底陷入絕望，她明明清楚這個時候求饒，本根本聽不進去，可是她還是不爭氣地乞討，不爭氣地流下眼淚。
    “哐當”一聲，匕首落在地上。本蹲下來，痛苦地捂著腦袋，好像剛才他劃破的不是手心，而是不斷湧出疼痛的腦袋。
    “疼，好疼，我到底是怎麼了？我怎麼會這樣？”
    本慌慌張張地扭動身體，“我做了什麼？怎麼會有血？卡桑德拉，你受傷了？”
    他抬起頭，茫然無措地看著她，眼裏都是無辜。好像從最開始發生的所有，都從他的記憶裏摘除了。
    “本…”卡桑德拉悲哀地低呼一聲，準備上前拉他起來。
    “嘶！”
    忽然，像有什麼站在後麵似的，正眼巴巴地看著她的脖頸。
    她記得，記得這聲音，更記得這股死亡的氣息。
    是吸血鬼，是吸血鬼！
    “卡桑德拉！”
    黑暗中傳來嘶喊，讓奧蘭多更加確定了兩人的位置。在黑暗裏追尋人類的氣味，他從生下來就已經會了。
    隻是，他想沒想到，空氣裏居然會有血的味道。
    “卡桑德拉！”本嘶喊一聲，撿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朝吸血鬼狠狠地扔過去。
    “嘶~”
    匕首穩穩地刺進吸血鬼漲紅的瞳孔裏，疼得他嗚咽了兩聲。
    本趁著這個空隙，對卡桑德拉大喊道：“跑，卡桑德拉，快跑！”
    可回憶和恐懼，早就絆住了卡桑德拉的雙腳，她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我、我、我…”
    她怕，怕得根本動不了。那些陰影蠶食著她的求生本能，她仿佛又回到那個夜裏，成了那個膽小懦弱的小女孩，隻會躲在別人的懷裏哭泣。
    “我動不了，我、我…”
    本一把將她拉到他懷裏，卡桑德拉絕望地哭著，眼淚稀裏嘩啦地淌在本的手臂上。他緊張地抱著她，手背上滑過一陣冰涼的觸感。他捉住那條銀製項鏈，忽然欣慰地笑出聲：“原來，你還戴著啊。”
    那就夠了，夠了。
    “別怕，我不是說過，我會保護你的。”
    本鬆開摟著她的手臂，貼在她耳邊小聲地交代：“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要出聲，聽到沒有？！”
    “恩，恩恩。”卡桑德拉顫抖著身子，拚命點頭。
    忍著掌心的疼痛，本“刷”地衝過去，對吸血鬼吼道：“來啊，我可不怕你。”
    “嘶！”
    吸血鬼發狠地一叫，丟掉匕首，也衝了上去。
    本到底是經過訓練的，長期的立壁奔跑讓他的身形輕巧又靈活，逗著那隻吸血鬼繞了好幾圈，自己卻一點兒都沒被傷到。
    正當卡桑德拉看到了一絲逃生的希望，另一隻被血腥味引過來的吸血鬼“嘭”地跳了出來，一下抓住本的胳膊，“哢”地一聲咬斷了。
    “啊！”本捂著光禿禿的肩膀，吃痛地大叫，倒在卡桑德拉幾米之外。而他那隻被咬斷的胳膊，“咻”地一聲，甩落在她跟前。
    斷裂的手臂還有溫度，還能聽到脈搏“嘭咚”“嘭咚”跳動的聲音。
    本！
    卡桑德拉緊捂著嘴，心裏一陣悲喊。
    就在這時，奧蘭多趕了過來。遠遠看見那兩隻吸血鬼正舔著獠牙，走向躲在地上的卡桑德拉。他幾乎馬上就要衝過去，可下一刻，他瞥見了躺在地上流著血抽搐的本·阿姆斯特朗，硬是生生地忍下了出手相救的念頭。
    這麼難得的機會，他怎麼能錯過。